其实当初看到那段视频确定沈冬已经死透,一直怀揣的希望彻底落空的时候,杜笙没有什么痛苦和悲伤。
他整个人瞬间被庞大到遮天蔽日般的孤独感给笼罩了。
伴随孤独而漫上来的绝望深海顷刻将他吞没往更深的海底沉降。
冰冷的海水像是无处不在的刻刀,刺破他的皮肤,要将埋在底下的每一条血管连着胸口的心脏全部剔除出去。
只给胸腔留下个没有鲜血流出,黑黢黢的洞,身体上坑坑洼洼全是凹陷下去的血管印子,昭显着血管曾以什么样的分布形式存在于体内各处的,就连毛细血管都被精细的挑了出去,一干二净一点也不留。
仿佛没了血液循环进行温度的恒定那般,刹那充斥浑身像是已经一具尸体的冰冷感还不至于令杜笙感到可怕,那些因沈冬而沸腾起来的情感心绪,也随之消逝才真正令人失语。
情感的遗失让他变得极为冷静理智,甚至比他以往哪一次都更加理智,理智的简直不像个人。他甚至还在其他人还沉浸在悲伤中时,面不改色的拷贝了一份,交给下面的人去辨别真伪是否合成。
他回到单独在市区买的别墅,枯坐在客厅里,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什么也没干,要不是一双月牙眼还会眨巴,说他是客厅中的一个人形摆件也没差了。
枯坐了一下午,太阳快要落山,夕阳撒了满地金黄时,他才等来结果。
是真的。没有合成痕迹。确实是监控实时记录。
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世界在杜笙眼中以极快的速度褪去所有色彩,周围的人和物全变成一片毫无亮色的暗灰。
那些人给他带来消息的下属还在他面前活动着,可于杜笙而言,这些来来去去沉灰色的人形,昏灰色的物体,就好比小孩在白纸上拿了灰色的笔乱涂出来毫无意义的涂鸦。
杜笙的整个世界随着沈冬死讯的确定而死去了。
啧,自己到底是生活在一个多么荒诞的世界啊?都已经死了,死人就该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动不是吗?
直到僵化膨胀腐烂变成一堆袒露的白骨。
这群死人怎么还能动的这么欢呢?
这个世界真是荒唐!
荒唐至极!
看着真烦啊!
虫子吃叶子,鸟儿吃虫子,蛇再吃鸟,转眼又进了蛇獴的肚子,蛇獴又被狼给盯上……
这世界的自然法则便是弱肉强食,而病态荒谬的人类社会硬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强者竟然需要承担起社会责任庇护弱者?
多么令人费解而虚伪,恶心又作呕的社会规则。
杜笙在彻底发现自己的三观与整个世界无法和解后,就对世界充满了失望。
他厌恶那些与自己外在没什么两样,沉迷在自己的信息茧房乐不思蜀的两脚动物。他们成群结队,让格格不入的杜笙显得格外寂寥。
那时候在人群中孤独到发疯的他压根想不到自己此生还能找到同类,内心时刻充斥着对其余人的杀心。但是他尚能克制,一是通过商业手段,他总能达到杀人的目的,兵不血刃的将内心沸腾的毁灭欲散去一些。二是他把家人做锚准,一旦有了冲动总会想想自身的家人把内心的野兽捆得更牢实些。
保持着这样的平衡,才能让他一个反社会维持住相安无事的日常,没有做出什么轰动世界的恶性事件。
直到沈冬的出现,平衡破了。
往后的每天睁开眼睛,这个世界竟然不再令人感到恶心,连呼吸都想呕吐。
洗漱时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想着沈冬,他杜笙竟然也能在脸上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比他平日里应付一样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要丑,看起来傻的不像个精明的商人,但杜笙觉得这样的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他头一次不需要去找寻生活中的平衡点来苦苦捆缚筑造藩篱,来抑制阻止内心的野兽出来咆哮肆掠。
找到沈冬这个同类,他内心凶恶的野兽自己就乖顺了下来,所有残暴的兽性全转化成宠物对主人爱抚的渴望,让杜笙对沈冬产生浓烈的渴切。
可沈冬是个吝啬的主人,甚至对脚边乖巧趴伏殷殷期盼的兽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与。
期待总是落空对于只是装作宠物的凶兽来说,可不会像无能的宠物一样失落,而是焦躁着暴躁着,蠢蠢欲动着,即使知道这不讨喜也要各种闹腾吸引来主人的注视……
这正是杜笙对沈冬的占有欲日复一日深重,直到形成一种病态的缘故。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总觉得与了解到的普通人之间的感情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