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柒:春醪。
我缓缓起了身,似是脚踝处猛然酸麻了一阵才导致我方才的窘态,便试着动了动脚踝,可并未出现那一阵的软麻。
萧宜双掌捧着那卷开了线路的文书,笑吟吟的观我,挑眉道:“还好我离你一丈远,不然你方才若是跌到我身上,只怕不出半日的光景,这事便该传到谢必安的耳中说我又欺负你了。”
我咬咬后槽牙,怀中的猫不知何时先我一步无影无踪,索性便顺着方才的动作拍了拍裙裾处的灰。“孟姐儿不是说你代了我去大俶么?怎么如今你还在地府呆着?”
他顿了顿,唇边微笑淡然:“我被程晏觉打伤了,身子骨弱,又受了心灵上的莫大创伤,谢必安就换肥烟替我去了。”
我眉宇拧皱,困惑地望着他修长秀挺的身姿,“哪儿伤了?”
萧宜的笑收敛了几分,垂睫,将文书用右手握起,缓缓朝着我伸出一只宽大干燥的手来,而后严肃道:“掌心。”
“……”
我幽幽地捂着心口,仿佛程晏觉的那一脚余力至今仍然存留些许,让我此刻如鲠在喉的凝视着他,掀唇关、展雪牙,感动的回他:“滚。”
那一小道细小如发丝的伤,连血都没渗出来,镶嵌在一道玄妙掌纹之中。若不是我凑近了些垂首细细端详,我险些以为他要我看他的掌纹是不是比我的好看。
萧宜微笑着摇首,秀致面孔上一抹深意:“你不懂,七七。心灵的伤,是用肉眼看不出来的,它的威力远比肉身的伤要大……”
我迷茫的望着他,“她骂你了?”
“也不全是。”他抬睫苦思,瞬而将文书敛送入烟灰大袖,薇色唇肉微弯,皮骨极其俊秀风流,含笑望我:“但这也不是重点——你今日没多少任务罢?若是得空了,陪我再走一趟人间去瞧瞧肥烟可好?”
我想了想,“也好。你容我回院子里一趟,取些东西去。”
就在桥头别过后,天色又浓了一笔。
地府与人间没什么两样儿,人间有酒肆食坊的,地府也有。地府分地冥幽冥两重,幽冥是除却十王外没人可以去的,听闻当年纵容其子鼓祸乱人间的烛龙便关押在此,永生永世在此衔烛火,指引当年枉死的神明回首路途。
地冥便是地府所在的地方,规模正如个小人间。人间此时是暖春融融之季,地府也不会是艳丽苦夏,越过鬼门关的鬼便能走入喧腾街道,来往叫卖冥钱纸画的鬼占据两旁。往里再行,什么皆有,人间有金吾羽林护卫城门宫阙,地府有鬼兵巡守。
鬼差的屋舍便是夹杂在离这些稍远的地方,如人间的街屋房舍般罗列,有个大致的范围。
程晏觉杀了十五万的人,来到地府是十三万。有两万据说是修仙的人,死了只能由其门派带走,不属于地府管辖范围内。这十三万人又要被鬼差带回、清点,判官审定善恶后方能松口过黄泉路,完完整整能过鬼门关的大概有十万,勾生死簿、择投胎日期都是需要更长时间的。
我沿着街道一路行下去,大约因为是申时的缘故,出来叫卖热闹的鬼多了些许,簪艳鬼拂袖一路翩翩然地熏香擦肩而过。
我揉了揉敏感的鼻尖,像是有个喷嚏要出来,哽在将脱出时,却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