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候，因为感到陌生拘谨，个个都有所克制，时间长了，又逐渐放松下来，扯着嗓子你一言我一句地大声聊天说笑起来。
在青年厂工的提醒和催促下，他们总算到了该要下车的时候。那女子身姿苗条高挑，远看只觉得走起路来很有几分韵味，走近了那种风情越发浓郁，却也才发现，这女子的年龄已不轻了，少说也有三十五六。
两条腿惯性着还要往前时，青年厂工却突然停下，说道：“到地儿了。”
青年厂工冷笑道：“你们做个十天半月的工，也就习惯这印染剂的气味了。”
那工头连忙迎上去笑道：“三爷，叶姨，这些就是新招的厂工了。”
无论是学生，还是女郎，或者是斯文男人，始终都只是安安静静站着，偶尔闲话两三句，声音也是极轻的，仿佛怀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看那工头的态度极为恭敬，却只是唤她叶姨，她一定不是老板娘，但是更不像是底下的人，翻来覆去地想，依然猜不出究竟是什么角色。
此时太阳刚好被云层遮蔽，乍一看，那些灰黑的直直伫立着的厂房显得有几分阴森。
分过床铺，又一人发了一身粗布工服换上，各自将行囊略微规整一下，便去厂房报道。
魏三爷一点头，叶姨淡淡一笑，两人就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把他们巡视过一遍。
周围没人搭腔，不知觉中都敛起之前那种嘻嘻哈哈的神态，一路上初见世界的兴奋沉滞下来，脑子清醒了，出来是为做工挣钱的，并非玩乐。
车行了一阵，又停靠着开了车门，这回上来的是一男一女。
她穿着黑丝绒旗袍，外面罩着墨绿的坎肩，头发朝后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显出精明干练，一双微微弯起的丹凤眼，又透着说不出来的秀丽与柔媚。
小满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到中西合璧的高大门楼上悬着“魏氏染织厂”几个大字，他晓得，这里便是自己往后要做工的地方了。
没人去阻止，周遭人的眼光也并不是直剌剌地投射过来，只是拿了眼梢轻轻地剐过，暗暗的，漫不经心。
女学生则是蓝灰色的布旗袍，脚上踏着丁字皮鞋，后来他才知道，这种布叫做阴丹士林。
小满对那女子好奇起来，忍不住在心底里猜测起她的身份。
男学生穿的是一身笔挺的黑色立领学生服，类似早几年梁三少爷穿的那种，却有哪里不大一样，似乎还要更新派一些。
小满的脸一红，赶紧垂下眼去。
魏三爷和叶姨没留多久便走了，接下来工头便开始替他们分配工作任务，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那道铁门又开了。
这回过来的，却是那个招工时三七分头的青年。
工头照例迎上去，笑着招呼：“立哥，有什么吩咐的……”
小满心里想，进这厂子里做个工也不容易，这一天不晓得还要有几个人物过来巡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