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高处,太阳光越是刺眼,他唯有眯起眼睛不去看,直到迷迷糊糊瞧见头顶上那火红色的鲤鱼尾巴,他心里一喜,伸手去够,在小女孩的欢呼声里,终于把那风筝紧紧抓在了手里。
方夫子并不搭腔,口中轻斥他一句:“俗不可耐。”语气却已不像先前那样不留情面。小满只能随她去,谁知道他回到城东书院,她却也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小满看出有戏,眼睛一亮,生怕他反悔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了下来,方夫子来不及阻止,他已三个叩首,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拜师礼。
痛是其次,小满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方夫子看着少年抬头,但见那双机敏的眼睛里微带着恳切的笑意。
小女孩哭哭啼啼地又拉住他的衣摆,“跟我回家去,我找阿爹替你包扎。”
他小时候倒是贪玩爬树掏过鸟窝,但是好久不做这种事了。
却听方夫子掷地有声地冷冷道:“你既是要读书,难道连一些诚心也没有吗?”
小满的心终于松懈下来,一只手拿着风筝,一只手抱着树干慢慢向下,动作轻快。
小女孩奔上前去,甜甜地喊了一声:“阿爹!”
他从地上爬起来,把那风筝交到她的手里,按着伤口,说了一声:“别哭了,我没事。”就要赶着去城东书院找方夫子。
过了一会儿,手肘上的痛意才后知后觉地传来,小满看了一眼,那里被蹭掉了一块皮,鲜红的血肉骇人地袒露出来。
小满从他不屑的神情里看出,自己要想读书怕是没戏,想起红杏那双黯然的眼睛,他的心里一阵难受,偏又实在开不了口去死皮赖脸地乞求,僵持了一阵子,还是转过头去。
方夫子的眼睛复又落到小满那受伤的手肘上,眼神略变了变,嘴里还是如同上回一样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快靠近地上时,他下意识地一抬头,忽然瞧见头顶一处枝干上盘着条细长的蛇,心头突地一凛,抱着树干的手一松,人已失去了平衡。
方夫子不动声色地瞧着他,脸上窥不出喜怒。
可到了这时候,虽是心里没底,也只得硬着头皮逞能地撸起袖子,紧贴树干一点点往上爬去。
这是一棵又高又大的榕树,鲤鱼形状的风筝偏是卡在树顶的两截枝杈里,只看见火红的尾巴在风里摇曳。
这时候,方家小女儿扑闪着大眼,又在边上奶声奶气道:“阿爹,你留下小哥哥陪我一起读书,好不好?”
他又瞧见了小满,那丝笑意很快消遁得无影无踪,额上的川字深深皱起。
他心念一动,保不准这是块读书的好材料。
方夫子心里这么想着,沉吟片刻,反而越发严肃地板起脸孔盯住他,“读书有读书的规矩,不能三心两意,半途而废,你可做好觉悟?”
小满郑重其是地点头,“是。”
方夫子扬手,示意他起来,语气仍是严厉:“明朝卯时一刻到学堂。”
小满怔了几秒,方才如梦初醒般回了一声“是”,然后从地上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又朝着夫子鞠了一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