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红杏放下手头的活儿,站起来准备烧锅做饭。他刻意无视着她泛红的眼眶,用更恶劣的语气说道:“你做饭太难吃了,以后我来做。”
那只手腕白又细,仿佛春日河畔初生的茭白嫩茎,随便一拗就会断成两截,却又比谁都要利索,她的手腕抬着,纤细的手指捻着长针,对着鞋布鞋底抽针缝线,动作没有片刻耽搁和犹豫。
“我去做。”小满说了一声,就头不回地走向灶间,走出几步路,忽又回过头来。
也是头一回,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有了一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头一回,小满没有端着碗走开,也没赶她走,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下。
小满并不说话,闷头吃饭,但出于小孩邀赏的天性,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偷偷看着她的反应。
小满凝望着她,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是酸楚或者涩,再回神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他轻声道:“你去歇息……”
小满正在把饭从锅里盛出,身量到底还矮,微微踮着脚,一察觉红杏来了,手被烫得抖了一下,饭碗砸到了锅里。
红杏顿了手,看了他一眼,神态很是疲惫,眼底浮现淡淡的乌青,却还是对他柔和一笑,摇了摇头。
但有好多回,他坐着坐着,看着她的侧脸便不由自主地沉入了梦乡。
外头,春日阳光明媚。
他大姐已经出嫁了那么久,然而说起她时,小满仍是神色黯然。
小满独自进了灶间,红杏放心不下,虽然被他从头嫌到脚了,但还是巴巴过去,又不敢走近,只能站得远远的,提心吊胆地看着,在一边替他择着菜。
锅里的米饭蒸得挺好。一菜一汤,已经都盛了出来,搁在灶上。菜是马兰头炒香干,汤是雪菜豆腐,看着都没什么问题。
红杏拿了剪子,已经开始裁布,察觉到他的目光,刚要和他对视,少年却立刻移开目光,默不作声地继续搓麻绳。
小满又埋下头去,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阿姐在家时,总做这两个菜,吃腻了,我就会了。”
不等她点头答应或者摇头拒绝,他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把那麻绳搁在腿上搓着。
小满生怕她不要自己帮忙,故意不看她,只管不停做着活儿,过了许久,终于没忍住还是抬头瞄了她一眼。
某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之前就有,今天却又忽而变得更加强烈,不管她待他再好,她永远都没法和他亲姐一样。
起初小满还能帮着搓麻绳,等到麻绳都搓完了,他便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他再去外屋,都后半夜了,看见红杏还在油灯下埋着头,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似的不停缝着。
红杏出了灶间,心里还是担忧,几次要想去看,又不得不呆呆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起身踏进灶间。
小满低声说:“我来做这个,阿姐从前教过我。”
那侧脸纤细柔弱,下颌尖尖的,眼帘低垂,嘴唇紧抿,几乎一动不动的。
小满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针线,拉着她的手腕,硬是把她拖了起来。
红杏被少年连拖带拽到了床边,她仍是笑着,却带了些微无奈。
小满皱起眉头,又重复命令道:“你快歇息。”
红杏拗不过,脱了鞋,勉强靠上了床,不成想,头刚一沾上枕头,就已沉沉睡去。
小满犹豫一下,有些别扭地学了她的样子,也轻手轻脚替她盖上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