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嫁
红杏绞着手，垂着头坐在简陋的床上，乌黑油亮的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烛光映着她桃般娇艳的脸。
于大春半张着嘴，痴痴看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好的运气，能够娶得这样貌美的新娘。
门忽然被重重推了一下，门外传来一声稚气的骂声：“不要脸！你们还我姐姐！还我姐姐！”
那是于大春的弟弟，八岁的于小满。
随后他便被一只粗黑皮皱的手用力拉住，老于怒骂：“小兔崽子，今天你给我捣什么乱，敢耽误你哥哥传宗接代，看我抽不死你。”
话音刚落，啪的一下抽在男孩脑门上的脆响。
小满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又被闻讯赶来的刘桂香掩住了嘴，两夫妻合了力将他架走了。
过了一会儿，老于轻轻叩了叩门，隔着门说道：“大春，你就放心办事吧，怎么办事，你爹我都教过你了。你弟弟我们看着呢，不会再来捣乱了。”
在这一带，换亲的事情素来平常，经过媒婆搭线，两家人一见面，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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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完一家人的早饭，婆婆刘桂香又毫不客气地把一大堆脏衣服丢给她，“都洗干净了，拧干晾好，然后我再教你怎么做午饭。”
突然，一小块硬土砸在她的头发上，碎了开来，干燥的土散了她一头。
小满仍是站着，眉头紧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那张俏丽的脸也冻成了青色，眼睛睁不开似的，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
哪有在夫家第一天就掉眼泪的，若是被公婆瞧见了，日子少不得更难过。
红杏抬眸，看到是小满，就弯起月牙般的眼睛笑了笑，把湿淋淋的手从盆子里伸出来，对着他咿咿呀呀比划着些什么。
红杏的哥哥苏喜柱是个瘸子，家里又穷，到了三十岁的年纪还讨不到老婆，爹妈急坏了。
这小祖宗还不满足，又跑上来，扯着她的辫子，在她耳边大声嚷嚷：“死哑巴，你给我滚回去，把我的姐姐还回来！”
红杏嫁到于家，说得好听点是嫁，其实不过是一场交易。
小满手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弯腰又拾起了一小块土，恶狠狠地朝着她的脸砸过去。
红杏是个哑巴，小时候发烧没有钱治烧坏了。
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于家两口子对新媳妇不客气，总是带着股怨气，使唤起她来也不心疼。
于大春傻乎乎地笑，搔着头大声对着门回了声：“嘿嘿嘿，我知道啦，爹。”
正是腊月的天，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一片铅灰色，树梢屋檐上都结着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