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姣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名字。虽然无法确定，但在这艘船上，又漂亮又性感的陌生女人，八成就是她了。书是早之前翻剩的，一直放在抽屉里，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很忙，也就没拿出来。而这几天，南景开始替她分担厨房的活儿了，她也有时间重拾自己喜欢的事情。
陈绍祁沉默几秒。
“放上来。”陈绍祁指了指他牌边上的位置。
“撒谎。”
“你好。今天明柯一直在夸你喔。”
“不会。”她回答得掷地有声。
宋明柯靠过来，抬肘撞撞他：“我们三缺一，就缺……”
“不用了，我记得。”
这来来回回不着调的样子，多像他们的关系。
南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清刷着手里的碗，水流打在手上，很凉。王佩珊看了她一眼，追着陈绍祁跑出去。厨房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关了水龙头，抬头往外看。
陈绍祁与她们擦肩而过，南姣转身进了驾驶舱，随手关上了门。
南姣揉了一下南景的发心：“小景，你真的长大了，爸爸知道你这么懂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他的独角戏，他暗啐一句：“真他妈怂。”
陈绍祁背上的淤青很深，周边那圈已经起了黄。浅的伤口开始愈合了，深的伤口仍然看一眼都让人反胃。
“我再问一遍，如果那天没有被打断，你会不会让我数完三秒？”
南郝坐下来，脸都红透了：“是挺好看的，关键性格也好，笑起来像个小白兔似的。”
南姣站在夜色里，冷风将身上燥热吹散，她仍然无法平静。如果，如果刚才宋明柯没有突然出现，她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样？她不敢想。
“女明星？”她问。
真心话大冒险玩的就是套路，宋明柯起了个头之后，接下来大家的提问就左右都在他的套路之内，显得有有价值多了。
“南姣。”
想想，也的确挺让人羡慕的。
“我没事。”
“既然你不相信我，何必问我。”
“既然胜负已分，那我愿赌服输，你要问什么，问吧。”她坦荡荡的，眼底带着几分壮士出征前的凛然。
大家开始起哄和大笑。
驾驶舱里的空间好像一下子小了很多，南姣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副牌。
牌桌上少了陈绍祁，也没有看客，显得有点冷清。
南姣晃了下神，再回眸，看到陈绍祁迎面走过来。
陈绍祁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可是心头的那把火怎么都压不下去。
“诶诶诶，等等啊。”宋明柯撑着甲板站起来，“你的橘子。”
牌上了桌，是个梅三。
“对啊，就是个女明星。”南景把自己的签名本拿出来，翻了几页，亮给南姣看。
“是啊，给我一个人的。”
“就是那个嘛。”说话的那人用手比了个曲线妖娆的“s”型。
陈绍祁收回目光，拿着烟盒去了甲板上。
“南姣。”他出声。
洛子光把南姣放下来。
南姣对他笑了一下，把口罩戴上。
“艹，什么鬼！”宋明柯揉揉眼睛，将一床毯子朝他砸过来。
南姣站了起来，拎了自己的水杯往外走。
有人问：“陈导怎么不来啊？”
“好好好，那就由我来问。”宋明柯转个身，看着南姣，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但问题却是脱口而出：“有没有男朋友啊？”
南姣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洛子光迅速地朝她跑过来。他什么都不说，直接伸出手，揽腰将她抱了起来。
“现在是我在提问。”陈绍祁牢牢把握着主权。
“哟，好甜，哪里来的？”
“我是说答应不撩我这件事不耍诈。”
南姣对宋明柯点了点头，没多言转身就走，她尽量保持着脚步的平稳，不想让房间里任何一个男人看出来端倪。
外面笑声阵阵，她有点烦躁。旺仔的魔方没带走，还丢在船舱里，南姣拿过来，捏在手里专心玩了一会儿，可怎么都拼不好。
宋明柯抬腕看了看表：“不对啊，这才几分钟啊？你打一炮也太快了吧。”
南姣静静地等他下文。
“那你回答我，会？还是不会？”他看着她的眼睛。
“你伤口好点了吗？”她问，语气平平。
“是么。”
“……”
南郝慌张，“那不是大家都在这么说，我才好奇问问嘛。”
?
宋明柯尝了瓤橘子。
南姣忽然不知所措。
南姣扶着他的胳膊站稳：“怎么回事？”
“当心上火。”
她低着头：“没有。”
驾驶舱里南郝和南景还在八卦着陈绍祁和王佩珊的关系，但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到……
大家在王佩珊的指引下，一齐回过头来看着她。
?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甲板上风有点大，陈绍祁掀了一下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他背对着风，将烟点上了，烟头上的火星子一跳，随即变亮了。
南姣在椅子上坐下，又开始转动手里的魔方。他才拼凑出来的色条，再一次完全被她打乱。
周围瞬时起哄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一起亮？还是一个个来？”南姣问。
陈绍祁从房间里走出来，抬头看到洛子光抱着南姣，他蹙了蹙眉。
屋里就他一个人。
南姣没抬头，不过，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南姣收回目光，继续洗碗，碗没几个，她却洗了半个多小时。等她出来，天已经暗了。
陈绍祁走到她面前，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南姣又比他矮，仰头也看不清。
南姣的目光一跳。
南姣早上和南郝换班之后，就回房睡觉了。这一觉睡到中午，醒来船上特别热闹。
宋明柯从床上坐起来，随手开灯下床，走进了洗手间。
“姐。”南景从船舱口探出脑袋来，“你怎么站在这里？”
“诶，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了。”王佩珊看到南姣，兴奋地喊着。
宋明柯提醒她：“随便说几条标准就行，比如，不喝酒不抽烟这种的。”
王佩珊。
“来吧来吧。”宋明柯跑过来，拉着南姣的胳膊：“你总一个人闷着头不好，和大家一起才热闹呢。放心，我们不会欺负你的。”
?
“你不是不喜欢我撩你吗。只要你敢和我赌这一局，我保证以后不再撩你。”他声音低沉，表情严肃。
南姣又回了一趟家，她带南钢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还是一样，不好不坏，拿药回家。南姣其实希望南钢能接受手术，但她说服不了他。
陈绍祁走过来，顺势脱下身上的t恤，拿起药膏，往宋明柯面前一递。
“诶，不是听说陈导那个女朋友马上要进组了吗？她来了，陈导该在状态了吧？”
南姣被拉进了人群里。
南姣望了望甲板的方向，那里有道黑影，一直没动。
陈绍祁又把烟塞回去。
“要不要让绍祁和我们一起玩？”王佩珊问。
宋明柯忍着头晕，小心翼翼地给他抹着药膏，陈绍祁趴在床上，一声不吭，耐疼也是真耐疼。
大家都兴致昂扬地等着。
这两句对白一直在耳边回响。
“我没兴趣。”南郝挠着后脑勺，表情憨实，“我真没兴趣。”
南姣想了想：“其实喝酒抽烟都可以。”
“是。”
南姣看向窗外，倚在船沿上的男人还是那个姿势。
?
入秋之后，天黑的越来越早，剧组白天的拍摄任务也随之越来越紧。陈绍祁每次吃饭都是来去匆匆，南姣又刻意避着他，两人好几天没说过一句话，偶尔见面，也是互相看一眼就擦肩而过了。
陈绍祁想了想。
宋明柯没法子，硬着头皮接过了药膏。
南姣的笑容凝在嘴角，她转头看向别处。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面对疾病，人各有选择。南姣知道，他不是不怕死，只是更怕活着看到不公。
没一会儿，宋明柯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是挺漂亮的，人也红。关键是还对绍祁死心塌地，你瞧瞧这一上船，那黏糊劲儿。”宋明柯不吃了，把橘子拿在手里抛着玩，“我也想找这样的女朋友。”
“绍祁。”王佩珊唤了一声，几乎同一时间看到南姣。
满天繁星，在漆黑的夜幕里发亮，抚慰着孤独的人心。
南姣目光一闪，嘴角微动，眼角眉梢都是轻蔑。
陈绍祁过来，站到她面前，把桌面上的一把牌拨乱。
“不是。”
“抽吧。”南姣说。
“关你p事？”
驾驶舱里欢声笑语阵阵，间或也能听到南姣说话。
南姣回到了房间，洗澡换衣服之后去和南郝调班。南郝走得时候关了走廊里的灯，世界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我不……”
“会。”
牌桌那边的人都在招手大叫：“陈导快过来快过来！”
南景拍拍脑门恍然大悟。
“哟哟，现在难为情了，刚才打听八卦的时候不是还挺起劲的吗？”
宋明柯一边剥，一边盘腿坐到她边上，空气里飘着一股维c的味道。
陈绍祁凌厉的眼神一柔，转瞬就笑了，原本藏匿的情绪全都破土而出，她看到他志在必得的傲娇和满足。
“你怎么知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南姣聪明，学习能力强，输过几局之后，也渐渐上手。很快，王佩珊那点三脚猫功夫就被南姣碾压了。
宋明柯哼哼唧唧滚了个身，背对着陈绍祁，几分钟之后又开始打呼。
没想到，又是这个问题。
“什么玩意？我给你擦药？刚珊妹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她擦呢？”
“我要你懂事了？”
前面两把，宋明柯一直放水，没什么输赢，都是和局。三把之后，他开始动刀动枪，不再让着谁了。
陈绍祁踢了踢他手里的袋子：“什么东西，还舍不得放了？”
洛子光指指宋明柯：“你问他。”
南姣把塑料袋打开，捡了一个扔给他。
宋明柯直接往嘴里塞了半个，两边的腮帮都鼓了起来。他吃完一个，又拿一个。
“你怎么知道我上次说的不是真心话？”
南姣咬咬牙。
这个问题，她扪心自问过，但是，答案是什么已然没有意义。那意乱情迷的三秒已经过去，不能重来，她也不允许重来。
“诶，别睡啊，给哥们透露透露，你和佩珊妹妹究竟什么关系？你俩私下到底有没有联系？之前媒体不是还传得有声有色的说你俩……”
“我错了我错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陈绍祁眼神凌厉。
可能是对洛子光刚才那原地三圈仍然心有余悸，南姣第一次就保守地选择了真心话。
南姣回房换了个一次性的口罩，等她出来，就听南郝就被南景从驾驶舱里攥了出来。
“猜的。”
陈绍祁按着宋明柯的颈子，“她什么反应？”
“哪个女朋友？”
?
陈绍祁睁着眼。
“你你你……别瞎说。”
南姣深吸一口气，这场赌局她并不会吃亏，至少无论输赢，她以后都可以和陈绍祁划清界限了。
他快吃完的时候，南姣也端着一个空碗回来了。
宋明柯讪讪地往外走，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侧身关门的时候，看到南姣站在甲板上，脱了口罩，一动不动地站着，要不是她的长发被风吹出了生命，宋明柯还以为那是一座雕塑。
“不要就算了，姣姣妹妹给我的，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是。”
陈绍祁“嗯”了声，他还看着南姣，南姣已经转开了视线。
走廊里，王佩珊小跑着追上了陈绍祁，他们并肩走着，只差半个头。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陈导。”她忽然叫他。
陈绍祁闭上了眼睛。
南姣扫了一眼，白纸上的笔迹很干净，字体秀气，辨认也不难。
“没事，上不了。”他扬手想把剥出来的橘子皮丢进海里，回眸看看南姣，想起什么，又乖乖放回塑料袋，不好意思地笑：“瞧瞧我这坏习惯，再改不了就剁手。”
饭菜上了桌，他低头开始扒饭，她转身清洗炒锅。厨房里的气氛很奇怪，说不上尴尬，但就是让人不舒服。
他数完，顷刻间，狠狠压向她的唇。
宋明柯上完厕所从洗手间里出来，打了个哈欠，见他趴下了，就把灯关了。
“请问，王小姐现在是单身吗？”
“哥，怎么样？”她打趣南郝。
南钢说，既然命运已经给他下了判决书，那么，他希望能在死亡来临之前，把有限的时间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而不是接受几乎没有胜算的手术，然后终日以病床为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最后仍然是死亡。
屋外的陈绍祁默默地捏扁了手里的烟盒。
?
“但是，要适量，不能成瘾。”
陈绍祁直接出手，把牌扔在了桌上。
南姣刚才在厨房吃饭的时候，遥遥就瞧见剧组一众男性工作人员都围在甲板上，要不是女明星，哪里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看来陈导还要加把劲啊。”
陈绍祁盯着南姣，南姣也不回答，好像，她在提醒王佩珊他需要换药之后，就完成了交接任务。
“姣姣妹妹，我觉得你要是做人女朋友，一定不比佩珊差。”
当然，这种喜欢无关情爱，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南姣还不太相信，陈绍祁笑了一下，眉目柔和了些。
“那为什么不看着我？”他的手伸过来，隔着口罩，捏住了南姣的下巴，轻轻一抬，“看着我。”
“你输了。”他说。
“感冒了还坐在这里吹风啊。”
不过，或许栽跟斗才是合理的。南姣就像一片宽阔无垠的海，谁也无法轻易看到，她的彼岸在哪儿。他不可能那么快靠岸。
“睡你的。”
窗户又响了一下。宋明柯的呼声忽然停了停。
陈绍祁转头，看到床上的宋明柯动了动。
“干什么？失眠啊？”宋明柯把毯子裹在身上，侧身看着他。
“对哦，哥一定喜欢。”
她把桌上的牌都收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按照他的步骤，重新洗牌。
陈绍祁摁灭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
“尝尝。”宋明柯把橘瓤对半扒开，一半递给陈绍祁，一半留给自己，“很甜。”
“好。”
“等下。”南姣制止了他。
“还有呢？”
“喔也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给自己开什么小灶呢。”
陈绍祁“啪”的一下撂了筷子站起来，王佩珊被吓了一大跳，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他又想套她话，但南姣没给他机会，她站起来，拍了拍裤腿，说：“我得去换班了。”
宋明柯无言以对。片刻之后，他挠挠头：“我哪知道你和珊妹妹在房间里啥都没干啊？我还以为你们……”
“我想知道，刚才如果没有被打断，你会不会让我数完三秒？”他有点严肃。
“诶诶诶，怎么我刚来就走啦？”宋明柯看了一眼南姣的背影，又看回陈绍祁：“你们两个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牌局结束之后，陈绍祁照常过来驾驶舱里坐会儿。南姣正走神，听到移门“咚”的一声，手里的魔方都掉了。
南姣是新手，王佩珊和洛子光虽然也不常玩，但相较于她，斤两足多了，所以从第四局开战，南姣一直在输牌。
陈绍祁吃得很快，王佩珊一直坐在他身边，全程都双手托腮一张“相思无处安放”的脸，陈绍祁自顾自，并不管她。
宋明柯进去，找了一圈也没其他人。
南郝将南景的胳膊拉下来：“我打听什么八卦了我？”
“喔喔喔……”
接下来几局，输的人就在南姣和王佩珊之间来回产生，宋明柯把自己想问的八卦都问完了，兴致也就淡了，大家很快都散了。
“什么事？”他问。
“陈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她说话很客气。
南姣看着他：“你保证不耍诈。”
王佩珊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发出失望的唏嘘。
船舱里灯火通明，她刚进去，就看到王佩珊和洛子光宋明柯他们几个男人围在牌桌前，也不知道在玩什么，只听到人群里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南姣下意识想逃却撞在桌角上，那一秒疼得眼冒金星，陈绍祁将她揽过来，大掌一拨，将整张桌子都推开了。桌上的纸牌纷纷扬扬地落地，像是十二月的雪。
陈绍祁吻得很强势，但南姣却始终不愿张嘴，他也不逼迫她。
几秒之后，南姣将他推开了。
明亮的灯火照着陈绍祁性感的嘴唇，南姣觉得自己的唇上还留着属于他的甘冽气息，她来不及擦一擦，扬手一巴掌就甩过去。
陈绍祁稳稳将她细白的腕子捉住，握在掌心里。
“南姣，我不会再撩你了，从现在开始，我要正式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