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望了眼他臂弯里的大衣,想到他身上单薄的西装,这才顺贴地由他搂着往外走。
“妈你跟我说笑呢!”郁苡薇蹙眉,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不愿意相信。苏蔓榕说着闭上眼,两道眼泪滑过脸颊,她不敢去看现在郁战明的脸,怕看到失望和愤怒。
白筱听到郁战明喑哑的嗓音:“都跟我去书房!”然后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裴祁佑冷眼看着白筱那只被郁绍庭牢牢攥着的手,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他原本搁在裤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拿出来,却在快要触碰到白筱另一只手时,白筱整个人都被揽进了郁绍庭的怀里。
郁战明被激得脸红脖子粗,郁仲骁见父亲如此,忙上前扶着以防意外:“爸,当心血压升高。”
“我有说错吗?就因为你成天这态度,孙子现在都不愿意来家里了,摆明了不想再跟我们亲近。”
“你给我闭嘴!”苏蔓榕冷声喝止越说越放肆的郁苡薇。
“还有你大哥,做什么事都不跟家里商量,是当我死了还是咋地,结果倒好,把自己赔进去了!”
短而浓密的寸发,与郁绍庭极其相似的眉眼,眼波深邃而犀利,线条凌厉的五官,他一只手搁在苏蔓榕的腰际,镜头捕捉到的刹那温柔仿佛只为怀里的女人所绽放。
苏蔓榕点头,她知道郁战明在怀疑什么,“我当时在云南出了车祸,他去医院看战友时碰到了我,然后把我带回部队,那一年时间一直都是他照顾我的,直到快生苡薇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白筱看到有一张全家福,里面有郁战明、郁老太太、年少的郁仲骁跟郁绍庭,她的目光落在边上那对年轻夫妇上,那时候的苏蔓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里是一个襁褓,旁边站着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
裴祁佑眼神寡薄地落在对面男女紧握的双手上,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冷淡。
苏蔓榕睁开眼,回望着老太太红红的眼圈,沙着声说:“妈,对不起。”
她还没问一句怎么样了,手已经被他握住。
白筱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那的苏蔓榕——
郁政东是因为她才死的,这是一个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事实。
郁老太太反瞪他:“凶我做什么,我有说错吗?你个臭老头,你不要儿媳妇我要,你狠得下心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我可不舍得。明天我就去告诉景希,他爷爷打算让他永远没妈,要看着他被同学耻笑一辈子!”
当郁家最深的忌讳被提及,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她之所以哭,很大部分原因是苏蔓榕那句“他说愿意把孩子当成他的亲生骨肉来对待”,在她年幼孤苦无依时,原来还有个人愿意这么对她,可结果她却成了间接害死他的侩子手。
“江蕙芝!”郁战明一声高喝。
“小叔刚拉着那个女人出去了。”郁苡薇对白筱嗤之以鼻:“妈,小叔什么眼神呀,居然看上她,也不知道她给奶奶灌了什么迷/药,要家世没家世,要学历没学历,还不知道私生活怎么乱呢……”
然后她听到苏蔓榕开口:“既然爸提到政东,有一件事我也想借着今天告诉您跟妈。”
“让他走,逆子!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郁战明的厉喝声从书房里飘出。
“我告诉他我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他说,愿意把孩子当成他的亲生骨肉来对待。”
郁苡薇回过头,看着院外郁绍庭替白筱打开车门还“伺候”她坐进去,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小叔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她扯了扯裴祁佑的袖子:“祈佑,我小叔难道真的看上她了吗?”
郁绍庭没理会楼上的情况,他拉着白筱拿了外套,大衣搭在臂弯上,却硬是要白筱把袄穿上,然后把包丢给她,不顾旁边一脸诧异的张阿姨,在玄关处换了鞋就带着白筱出了房子。
“你不可理喻!”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她的手指攥着手提袋,但胜在眼神坚定,在灯光下越加明亮。
果然——
也许是她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惊到了其他人,郁战明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你想说什么事?”
郁苡薇收回目光,撇撇嘴角,倒也没再说什么。
白筱抬头,郁绍庭从楼上下来,他的步子很大也很凌厉,朝她走过来。
她以为,苏蔓榕为了阻止她跟郁绍庭会告诉郁家其他人她是郁政东的女儿,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苏蔓榕却出其不意地说出了真相,令人猝不及防,但也让白筱明白到刚才的不安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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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郁政东是陪苏蔓榕去找她才出意外过世的,要是没有她,郁政东根本不会有那场无妄之灾。
裴祁佑看着地面上越来越远的两道紧挨的黑影,放回裤袋里的双手攥成了拳,即便脸上神色如常。
过了良久,郁战明才开口:“你跟政东结婚前他知道吗?”
两人一进屋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苏蔓榕从楼上小跑下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时间仿佛都停滞在了这一刻。
郁战明神色大变,盯着苏蔓榕,声音却出奇的冷静:“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孩子不是他的?”
她给老三相看的对象怎么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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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书房门开时郁战明那一声吼,因为她,原本和睦的一个家却要迎来风雨摇曳的不安宁。
那是一种愧疚,一点点蔓上来,快要将她淹没。
轿车忽然在路边缓缓停下。
她的下颌处多了一只手,脸被迫转过去,在朦胧的虚影里,郁绍庭的脸逐渐变得清晰,他手里的纸巾被沾湿,“我还活着呢,哭什么?等我死了,再趴在我坟头去哭个够。”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有人不是说我生白头发了,难道还能比你活得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