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战明瞟了她一眼,又哼哼着,很不屑与她说话的样子。
郁景希的小身板抖了三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爸爸说这些话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白筱看着郁战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担心地问:“您还好吧?”
白筱看到郁绍庭的额头流血了,双手攥紧沙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掺和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郁战明看她不回答,当下就冷了脸:“我就说,有哪个后妈是真心疼后儿子的!”
“好。”白筱的声音干巴巴地,跟一身军装又气势威严的郁战明比起来,她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好虚伪!
不然送药怎么送得这么及时?简直是随时准备着!
郁战明也不跟他计较,拿毛笔头指着白筱:“你把他给我带出去,看着就烦!”
望着一脸不谙天真的郁景希,此刻还眨巴着大眼睛瞅着郁绍庭,白筱无法接受让郁景希知道自己是代孕违法所生的,这个事实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
客厅死一般的沉寂,大概十秒钟后,一只陶瓷杯迎面朝郁绍庭砸过来。
郁战明几个儿子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小的,没少给自己气受:“难道还要跟你汇报一下?”
“空难。”
“……我生不生孩子跟疼景希是两码子事,如果我不喜欢他,哪怕不生孩子也会虐待他。”
从小就知道他是个祸害,现在连这种在外面搞女人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要是传出去,以后让他怎么在那些老战友跟前抬起头来?还有首都徐家那边,要是知道——
白筱:“……”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家里还有什么人?”
哪有老子这么说儿子的?白筱看出郁绍庭跟郁战明不同于其他父子的相处模式——典型的相爱相杀。
郁战明气急败坏,额际脖颈处都青筋突起,郁老太太吓得连忙过去安抚,一边扭头对郁绍庭道:“小三,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好说这种话?景希不是你的孩子还能是谁的?要是景希听到该怎么办?”
“不写了吗?”白筱把茶杯放回桌边。
白筱愣了愣。
但郁战明像是跟她耗上了一般,一个“采”字反反复复写了十来遍,写到第二十个时,他干咳一声,白筱以为他喉咙不舒服,拿过一旁的茶杯就要转身,郁战明皱眉:“干什么去?”
白筱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绍庭,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偏偏他连瞟都不瞟自己一眼。
郁战明压下心头的激动,看了眼白筱,语气很平静:“瞧不出来还是个书法高手。”
郁景希一张小脸都憋红了,听不下去了。
像是察觉了裴祁佑审度的目光,郁绍庭也望过来,抿着薄唇冲他点点头。
“砸完了?”郁绍庭连额头的伤口都不顾,静静地望着对面气坏了的郁战明,“那我继续说。”
郁战明哼了一声,倒也不再说话。
郁战明夺过郁仲骁手里的水杯,狠准快地郁绍庭,这一次郁绍庭没有躲,开水洒在他的西装上,湿了一大块,水杯砸到他的额头后啪嗒一声落地,碎成了玻璃渣,渗着几缕血丝。
“其实……景希不是我跟淑媛的孩子。”
郁战明已经不耐烦:“说了半天你倒是说呀!屁话一大堆,没一个字说到点子上的!”
郁战明看出她的紧张,哼笑了一声:“胆子这么小,那还敢留在老三身边?”
白筱看得胆战心惊,郁战明一张脸都被气红了,老爷子有高血压,郁仲骁已经从楼上拿了药下来,和着温开水送到郁战明跟前,郁战明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郁仲骁:“你也知道这事?”
白筱想起曾经那晚郁绍庭喊她下楼时额头的伤口,听郁战明这么说,更加确定是他砸伤的。
没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响,进来的是郁绍庭。
郁战明又瞪了她一眼,搁了毛笔,往椅子上一坐,一张本就威严的脸板起更吓人。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得打光棍到底,脾气不好,性格臭,嘴巴不饶人,哪个姑娘看上他这辈子注定倒霉。”
“已经很多年没练了。”白筱笑。
郁苡薇听到郁景希的“告状”,气得头顶差点冒烟,刚想反驳,郁战明的训斥声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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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郁绍庭那脾气,他的爸爸又怎么可能是个慈祥可亲的老人家呢?不是有句话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裴祁佑转而看向靠在郁绍庭身边的郁景希,这个小孩也不是善类,谁要是当了他的后妈……
“要换做是我,他刚把椅子抽掉我就一耳光扇过去,哪有那么好说话。”
但这会儿情况不一样,众目睽睽之下,郁绍庭对张阿姨说:“张阿姨,麻烦你去隔壁问问有没有狗借景希玩一会儿,要是弄脏了明天我带去宠物店帮他们洗干净。”
白筱已经被老太太拉到身边,刚才下楼时她暗示了郁绍庭很多次,他却都假装没看见,如果说刚才是怀疑,那现在就是肯定了,果然,她听到郁绍庭说:“景希,到爸爸身边来。”
郁仲骁没反驳,郁总参谋长气得直翻白眼,郁老太太吓得不轻:“老爷子老爷子!”
“怕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话虽然这么说,但郁战明还是下了楼,不过一直摆着一张脸表明他的不高兴。
郁战明坐下后,抬头看郁绍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是景希的身世。
郁景希挠了挠耳根,对郁绍庭突然和蔼的神色有些紧张,看了看白筱,但还是蹭了过去。
白筱蓦地抬头看向郁绍庭,郁战明的毛笔已经“嗖“地一声甩出去,附送一个字:“滚!”
郁绍庭低头抚摸郁景希的脑袋瓜,“景希,跟张阿姨去溜会儿狗。”
郁苡薇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嘀咕:“还真是小看她了,居然还能拍爷爷的马屁。”
郁战明扭头看了她一眼,倒是实诚,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写字。
至于白筱,听郁绍庭句句不离郁景希,心头一紧,立刻就确定他想宣布的是什么。
郁老太太眼泪已经掉下来,怎么会这样呢?她最最疼爱的孙子怎么会是私生子?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说是难产死的?现在徐家那边都以为景希是淑媛的孩子,要是将来他们知道了真相,指不定会怀疑是你害死了淑媛,想让外面这对母子名正言顺……”
“你胡说什么!”郁战明厉声喝止老伴,这种话能瞎说吗!
原本温馨和乐的客厅顿时变成硝烟弥漫的战场,一地的碎渣,还有极低的气压令人窒息。
白筱看到有血滑过郁绍庭的眉梢,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不想再让他一个人面对,白筱站了起来,几乎是她起身的刹那,裴祁佑朝她望过来,有些事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开始疯狂的萌芽。
白筱刚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还有女人温婉的声音:“家里怎么了?爸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