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扯了扯嘴角，“我刚才在妇产科看到裴祁佑了……还有白沁莉。”白筱笑着安慰她：“刚才舅妈还在这儿呢？现在您最重要的是休息，什么也不要多想。”
白秋华悻悻然，吴秀梅却嚣张地抬高下巴：“今天来这里，我们就是要跟你摊牌。”
……
“外婆病得严重吗？”
望着笑吟吟的孩子，白筱心情复杂，摸着他的脑袋，说不出一个字来。
徐婶一脸歆羡地说：“你外婆跟我们坐在一块儿聊天时，三句不离她的外孙女婿，说那孩子重情义，把你嫁给他，她就算这么去了也能瞑目。”
老人家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捏着白筱的手也松了劲。
郁绍庭停下脱衣服的动作，看向不太寻常的儿子：“作业做完了？”
两人还没等来看护阿姨的午餐，就先等来了郁家的警卫员。
白筱没想到徐嫂就会提裴祁佑，这些年，裴祁佑从未再来过黎阳。
“我让梁叔叔先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外婆没跟我提起过。”白筱摇头，眉眼间透着倦意和憔悴。
郁景希迟疑地点点头：“做完了。”
一直在等白筱后悔的郁景希，在亲眼看见白筱进了办公室并关上/门，才死了心，有气无力地低下脑袋，过了会儿，抬头问司机：“梁叔叔，你说小白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看什么呢？”白筱用湿热的毛巾给周爱华擦手，好笑地问郁景希。
白筱捧着还热乎乎的饭菜，心中动容，“和欢，谢谢你。”
如果被郁家人知道自己占一个孩子便宜，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况且……郁绍庭那些话还历历在耳，想到那个窒息的吻，又看到郁景希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脸臊红起来。
白筱走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白秋华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套高档西装被他撑得实实地，可能因为出来得太急，领带打歪了，有些秃顶的脑门上渗了一层细汗，看得白筱皱紧了眉头。
也是徐嫂第一个发现老人家晕倒在家，并拨打120叫救护车的。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白筱冷声呵斥了吴秀梅。
郁景希看到白筱，不好意思地挠着耳朵，“小白，让你看笑话了。”
“还没吃，小白……老师也没吃，她想先来看外婆。”
“外婆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叶和欢想起医生说的话来。
手术室的门重重地在白筱跟前关闭。
转院手续办得很迅速，加上叶和欢动用的关系，老人家连夜被送往丰城最大的医院。
“如果黎阳这边治不好，我们就把外婆接到丰城去治，丰城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省会城市，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优秀的心脏外科医生吗？”
白筱像没有生命迹象的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徐婶走了后，叶和欢发现两人急匆匆从丰城赶来，午饭还没吃就到晚饭时间了。
白筱望着病房里睡得安详的老人，心电仪器上的波浪线让她忐忑的心情稍稍缓和。
收拾好东西，白筱刚要走，发现其他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郁景希却还在座位上收拾，有些手忙脚乱。
白筱懒得再理会他们，只是，她刚要走，吴秀梅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我们莉莉呢，是没有什劳子的命格，但她肚子里有裴祁佑的孩子啊！”
郁景希主动把小手放进她的掌心，“小白，我们走吧。”
“和欢，如果他真的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该离婚？”白筱淡笑，只是视线逐渐朦胧：“趁着我还只有二十四岁，不是四十二岁，我不是该放他走也……放过自己？”
“我舅舅一家在丰城，可能不知道外婆出事了。”
白筱闭上双眼，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医生已经离开，病房里只有心电仪单调的嘀嘀声。
郁绍庭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但神情没什么变化，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一边把西服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上搂进了卧室才发现郁景希居然跟在后面。
……
白筱望着他们，心底升起一股子悲凉，她的视线落在裴祁佑的脸上，依旧英俊干练，可是为什么会越看越陌生呢？二十八岁的裴祁佑，她好像在他身上找不到十八岁的影子。
刚进琴房，白筱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第一排的郁景希。
注意到房间里还坐着一个人，小陈想敬礼，但又抱着小太岁，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外婆！”白筱追过去，却被护士隔开：“请在外面等着！”
白筱的眼圈发涩，冰凉的手忽然被一股温暖包裹，叶和欢捏紧了她冻僵的手。
“如果白沁莉真的怀孕了呢？”
“凭什么！”叶和欢怒气冲天：“明明是他们对不起你，为什么要你退让？秦寿笙说得对，你就不离婚，白沁莉不是想母凭子贵吗？你就占着这位置看她怎么名正言顺！”
吴秀梅不乐意了，偷偷捅了捅白秋华的胳肢窝，脸上流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白筱怒极反笑，“你女儿一个当三儿的，被人骑不正常嘛？”
梁医生说着面露为难之色：“不过那费用也是一般人没法承受的。”
“你舅舅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跟裴祁佑离婚？”吴秀梅接过话茬，气势凌人地斜视白筱，“难道你打算一直让你表妹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裴祁佑？”
白筱莞尔，看了一遍其他孩子，“那我们今天的课就结束了。”
“司机呢？”
护士清脆的报号声穿过人群，传入白筱的耳朵里。
“祈……祈……佑……人……人呢？”
“什么话？”白筱转头看病房里：“有事等外婆度过危险再说。”
老人家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暗淡，眉间染了一股青色，情况不妙。
白筱却轻轻地推开她，抬眸望向白秋华夫妇，苍白的唇瓣勾起一道弧度：“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她白沁莉就是第三者，她的孩子同样也是私生子！”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就像是从梦中惊醒，白筱蓦地转头看向病房位置，电/话脱手吊着线摔在台子上，白筱推开身后的大老粗，不顾他的骂骂咧咧，跌跌撞撞地奔向重症监护病房。
“可以，自便。”护士友好地把电/话往白筱面前推了推。
一节课下来，白筱总算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要继续这么偏心下去，等她死了，牌位就别想咱们莉莉来捧！”
梁医生一边戴口罩一边进手术室：“我先做手术。”
“筱筱？”一声不确定的叫唤在旁边响起。
白筱抓住梁医生的手，“梁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外婆……一定要救救她！”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白筱不顾郁景希失望的表情，径直走向办公室。
吴秀梅咋咋呼呼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走廊，刺得人耳膜阵阵难受。
“白小姐，这位是……”看护好奇地指着白筱带来的漂亮孩子。
妇产科门口，坐满了一对又一对的年轻夫妻。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白筱本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孩子而好转，弯腰帮他整了整肩上的书包带，“快回家吧，不然可要错过午餐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隔绝在另一个虚幻的时空中，白筱停住脚步，她站在楼道上，清晰地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是她的幻觉吗？她缓缓地转头——
白筱望着床上的老人，拿起老人如枯木的手紧紧地握住，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叶和欢望着目光黯淡的白筱，扶住她单薄的身体。
“心脏病。”白筱望着周爱华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担忧。
“那麻烦奶奶了。”郁景希又投放了一记衣炮弹。
不知为何，白筱觉得今天班上的气氛有点低沉，每个学生脸上恹恹地，除了郁景希。
白筱牵着郁景希走出琴房，司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郁景希耷拉了双肩，对司机说了句“走吧”就踢着小石子走去大门口，忽然大脑里闪过一道灵光，他立马转身跑到了白筱跟前，乐滋滋地说：“小白，我送你去医院吧。”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几个护士跟医生推着一张病床疾步走去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过来，吃点东西吧！”叶和欢把盒饭塞到白筱手里，“不然哪有力气照顾外婆？”
“三十八号，白沁莉！”
梁医生看着满眼惊恐的白筱，迅速地扫了眼走廊，“怎么就你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家人呢？”
白筱抬头特意望了眼郁景希：“你们也辛苦了。”
叶和欢足足愣了三秒，然后撩起袖子，作势就要往里冲：“在哪儿？”
白筱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才办公室里的老师要用同情的眼神望着自己，原来艺术中心的小霸王居然转到了自己的班上，望着那充满朝气的小脸，白筱忍不住挽起了唇角。
晚上，郁绍庭回到家，发现本该去奶奶家的孩子居然抱着抱枕坐在客厅里，也没看最喜欢的动画片，只是时不时地扭头往门口望上一眼。
叶和欢骂骂咧咧地下车，刚要冲进住院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和徐嫂又聊了一会儿，但基本都是她在说，白筱怔怔地听着，思绪飘得幽远。
“……难道我不能打吗？她孙女都被人骑到头上了，她这个做奶奶的不该管管吗？”
“还真是筱筱？”徐嫂又惊又喜，瞧见白筱身边长相艳丽、打扮时尚的叶和欢，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随后又往白筱身后看了看，“筱筱，你老公呢？”
“白筱，你这什么话！”白秋华板起脸，“不管怎么说，莉莉是你的表妹，年纪又比你小，让你让着她点难道有错吗？怎么连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周爱华的家属，周爱华的家属人呢？”
……
吴秀梅嗫喏了下，横了眼旁边的丈夫，示意他说话。
等梁医生出来告知老人家暂时脱离了危险，白筱大脑里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懈，像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很久都站不起来。
外婆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嘴唇有点发青，心电仪器有些异常。
“我把你外婆送来医院时，她昏昏沉沉地还在喊着你老公祈佑的名字。”
“把作业本拿过来。”
郁景希有些紧张了，爸爸以前从没检查过自己作业，“可能还需要修改一下。”
“那等你修改完再来跟我谈。”
被驱赶出卧室的郁景希，心里着实烦躁，但一想到自己有求于爸爸，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爬上凳子，摊开本子，开始拿着铅笔绞尽脑汁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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