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曾在远处看见过章槐一次,她看到章槐一个人倚墙靠着,他的身影总是孤孤单单,哪怕是在发抖,也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酷。他真像一棵槐树,让人想依靠却又觉得凉薄。他本性该是凉薄的罢?他是仙,生死有什么好留恋的,可他的凉薄之下偏偏有一颗时冷时热的心,偶尔流露出一点点的温情,虽然,那不是给她的,却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丝人情的冷暖。
红绡困惑地看着他,她在人世间游荡了二十年了,孤魂野鬼,飘来飘去没个归处,可到底还是变得有人情味了。
她心底里到底还是想着能有一个人,成为她的寄托和念想,这个人爱她或是恨她都没关系,只要能让她有寄托就够了。当她看到章槐强撑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时,她忍不住心生一股怜悯与惋惜。
章槐没有踏出这扇门,他吩咐人在大宅子里到处挂起彩灯、贴上鸳鸯锦绣贴纸,甚至找人来院子里打花轿子,八人抬的大轿子,四角挂着大红灯球,精巧至极。
到了最后关头,他必须万分谨慎,决不能功亏一篑。婚宴上孝义会各大分舵的舵主都会来,到时候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偶尔会听到隐隐有枪声传来,茶馆估计已经被抄了,军队已将这里团团围住,水路上的袍哥这几日也正在被抓,章槐想,许晚洲这会儿恐怕也出不了江了。
你在哪儿,想不想我?说过会爱我一生一世的人。
许晚洲再一次被林骏缠上。许晚洲的血废了他一条手臂,再破膛在他胸口开了几个洞,可林骏反倒更加胆大,也更频繁地来找许晚洲。
许晚洲伤了他,也被尸毒所伤,他先前两次的伤一直没愈合,又因为跟章槐吵架分别,持续地耗费心力,自从章槐离开后一直病着。
林骏趁夜偷偷溜进许晚洲的屋内,许晚洲并未睡,卧房门半掩着,他坐在床头,失神地摩挲着手上的银戒指。林骏忌惮地倒退一步,那枚银戒指是千年老物件,不知流转过多少人之手,阳气极重,又是章槐贴身的东西,逼得他离许晚洲三米之外。
屋内一股袅袅檀香味,那是一种令人温暖的香火味,却遮不住四处弥漫的肃杀之气。林骏在门口伫立,悄然不动,许晚洲长久地看着那枚戒指,低垂着头,林骏看不清他的容貌与神情。
许多前尘往事已经想不起来了,
许晚洲站起来,朝门口走来,林骏仓皇躲到门后。看到许晚洲朝门口走去,林骏知道他还想去见章槐。分分合合好几回,却爱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断不干净。
许晚洲走到厅堂处,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你去哪儿?”
许晚洲一顿,几秒后却置若罔闻的朝门口走去。
林骏在许晚洲出门去的那一刻,突然从背后跳起,扑向许晚洲,双手扳住许晚洲的肩膀,狠狠将他拖住。许晚洲背后遭袭,伸手去挡,银戒指撞在林骏脖颈处,林骏顿时被弹飞出去,砰地一声巨响砸在墙上。
僵尸暴怒,他不顾一切地再扑上来,许晚洲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几声,被林骏抓住衣襟朝地上摔去。许晚洲反抓住林骏手臂,那枚银戒指再度把林骏弹开,林骏砸中了一张桌子,从桌上滚落,许晚洲抄起桌上一个银色的烛台,朝林骏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烛台刺透林骏的身体,僵尸被银器定住,驱干动弹不得,许晚洲拖起他朝壁橱走去。
“许晚洲。”林骏被拖曳过去,沉重的身体发出磨砂般的杂音,声音也像是口中含着一口沙,他咯咯笑起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许晚洲将他拖到壁橱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将银烛台拔出,再冲胸口的破洞处刺入,彻底将他钉住,拽起来塞入壁橱中。关上门后,许晚洲从隔壁柜中取出一把银锁,牢牢将壁橱锁了起来。
林骏双腿乱蹬,踢踏声扣响壁橱,但几下之后他就动弹不得,浑身僵直。尽管如此,他嘴里依然发出咯咯的笑声。
“许晚洲……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许晚洲将林骏关在壁橱里,他转过身,一下子近乎脱力,强撑在桌上。他视线模糊,眼前一片红褐色,待视线清晰起来后,他看到地面有一条红色的血点,那血点仍在增加,一滴一滴落下去,像叠瓣的玫瑰悄然滴落。
许晚洲颤抖着伸出手,朝自己脖颈处摸去,摸到一道被林骏指甲割开的伤口,他只不过摸了一下,就满手俱是鲜血。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什么东西,捂在伤口处,继续朝门口走去。
明天就要立秋了,夕阳落下时变得更加金灿灿,章槐在婚礼前一个傍晚,被仆人叫到了翠珠楼下。
翠珠不便下楼,但她执意要与章槐说话,于是章槐走上楼去,与她一墙之隔站着。
夕阳斜影照下,血橙色的光照在章槐身上,明明炙热,章槐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他摸着门上的同心锁,柔声问:“翠珠,怎么了?”
翠珠站在屋内,大门紧闭。这门严丝合缝地闭拢,她看不清章槐的身影,章槐也看不见她绞着手,头发掉了大把大把,双眼布满红血丝,整个人已在短短两天内消瘦下去,只剩皮包骨头了。
红绡早已躲了起来,她心里有些想法已经变了,她同情翠珠,虽然知道天道不能改,有些事说了不如不说,可还是将章槐已将陈惊龙杀害的事,在墙上写成血书,告诉了翠珠。
翠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靠山已将没了,她心中高大不可撼动的父亲,像一只蚂蚁一样轻贱地死去了,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甚至无人在意,而杀了她父亲的人,是她那看似温文尔雅,信誓旦旦要来娶她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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