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槐推了推许晚洲,他背过身去,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许晚洲抓住他的腿,手指在脚踝处上下轻抚,沿着小腿往上蜿蜒。
章槐闭着眼睛,他任由许晚洲的手抚摸上来,摸他的腿、后背,腰……他的思绪混沌,但感觉清晰。许晚洲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柱,从下往上一点点游弋,在他后颈处狎昵地捏了捏,落在一侧肩膀上,在他肩头来回地抚摸,最终手指钻过他的颈侧,绕道他下颚,许晚洲拇指抵着他的下颚,其余四指在他喉咙口轻轻地上下磨蹭。
章槐打了个激灵,他一口叼住许晚洲的手指,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要么帮我弄干净,要么继续做。”
“你想吗?”许晚洲说话时,已俯身压上来。
章槐轻轻叫了一声,他岔开腿,弓起双腿,伸手反折到身后去揽许晚洲的腰,要他快点。
许晚洲一下捅进去,章槐跟他同时发出一声低吟。许晚洲伸手扶住他的腰臀,章槐伸手撑在床上,双手忍不住的颤抖。只不过片刻,那种奇异的愉悦感又涌上来。许晚洲在他身后顶弄,章槐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座巨大而神圣的摆钟前面,摆钟敲击时发出沉重的声音,许晚洲在用力贯穿他的身体,他已经站在某个时间截点上,时间从他面前以一种神圣的方式流逝,而他无法抵挡,只好放纵。
他浑身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沉闷的回应从内心深处开始震荡,一圈一圈地荡开去。章槐听见自己低哑的呻吟声,跟许晚洲的喘息此起彼伏,声音一起一伏,一前一后,如潮汐涨落,跟身体的感觉一样绵延跌宕。
章槐闭上眼睛,每一次撞击来临的时候,他都会痉挛地伸缩,紧紧绞住许晚洲,想让许晚洲在他身体深处停得更久一点。他低下头,看到手臂撑着的地方已经沾上一片水渍,听到黏腻的交合声,脚趾禁不住蜷缩起来,许晚洲身上的汗水不断滴落在他脊背上,他仿佛自己是一株在春雨之中、才刚刚长出芽孢的幼苗,枝叶蜷缩未绽,随时都会折断,他脆弱地在渴求着什么。
章槐伸出手去抓许晚洲的腿,恍惚地说:“再进来一点。”
许晚洲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上半身抬起来,章槐跪在床上,伸手撑在床屏上,整个身体都跟许晚洲紧贴着,许晚洲按着他撑在床屏上的手,扣紧,章槐扭过头,许晚洲咬住了他的嘴唇。
许晚洲另一只手把他的右腿抬起来,他们一边接吻一边更加激烈地做爱,章槐两腿发颤,尽是湿漉漉的液体滴下来。
章槐神志不清地被亲着,许晚洲绕在他颈侧,撕咬般地吻着他,章槐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射里面……唔……再进来点……”
这个世界上能成仙者寥寥,固然让人羡慕,可人们也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以前只觉得那是人编出来,聊以慰藉的假话。
可现在他深信不疑,原来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快乐,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让人快乐的事。
章槐在痛苦和欢愉的漩涡里打转,无法抽身,不知多久过去,他终于精疲力竭,靠在许晚洲怀里,沉沉地睡过去。
紧接着是持续将近一个礼拜的高烧,之前烧人魈的时候,章槐耗费了近乎全部的法力,紧接着那天晚上又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他醒来的时候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天已由暗转明,萧条的灰白色光从窗户的罅隙中穿透进来,落下一点,周围寂静无声。
许晚洲不在,章槐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感受到持续的空虚和落寞。
他浑身没有力气,阵阵发冷,先前那种被激情点燃的狂热已经消退,这个季节持续的阴冷顺着墙壁四周钻进来。章槐裹紧被子,想着许晚洲什么时候再来看他。
可许晚洲没有来,一直没有来。章槐在空荡荡的家中,没有听到外滩传来的一声枪响。
章槐忽略了一件事,当时他朝许晚洲开了一枪,把枪丢在了地上,忘记捡回来。
许晚洲来找章槐分手那日之前,他遇到了一个老妇人。
这个年迈的老妇人佝偻着背,在一个有血色晚霞和灰色炊烟的黄昏,走过石库门窄巷,像一只吐着丝的红斑蜘蛛,爬到他面前。
她伫立在许晚洲面前,背上背着一个破包袱,卑怯胆小地笑了笑,缓缓在许晚洲面前跪下去。许晚洲惊讶地看着她,慌忙让她起身,可这老妇人用干枯的手抓住地面,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她是林骏的母亲,也曾经是他的接生婆。
“许少爷,我来找……找我的儿子。”老妇人口齿不清地说,“我让,让我的儿子来找你……报答你,可我实在是很想他,他在哪里?”
许晚洲面对着老妇人,久久无言以对,他沉默不言,老妇人于是持续地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许晚洲始终保持着沉默,他难以对一位老妇人撒谎,又无法说出真相,只好沉默。这位老妇人的目光伴随深秋的残阳,一起缓缓沉落下去,她的双眼漆黑,似乎看不出眼白,在夜幕降临时发出一声长而凄厉的惨叫。
那惨叫声响彻夜幕,却被困死在狭窄的巷道中间,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儿子或许发生了意外,于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许晚洲的手臂,颤抖着攥紧。
她声嘶力竭地哭着:“许少爷,我的儿子到底怎么了?”
许晚洲在一种极其难堪的氛围下,告诉她:“林骏……他加入了拆白党,他招惹了法国军官,所以……死了。”
那老妇人愣在原地,她的目光疯癫,痴呆地原地摇晃了一下,双唇翕动,干瘪的嘴角重复了一遍最后两个字:死了。
“许少爷,你要为他报仇!”那老妇人瘫倒在地,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抓着许晚洲的裤脚,凄厉地叫道,“他是遭人陷害的呀!他是遭人陷害的,我知道的呀!”
许晚洲将老太太扶到沙发上坐下,那老太太便沿着沙发滑落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泣着。她的嗓子像秋风下的秸秆,沙哑地发出沙沙声,又像是人断气前呼吸不畅的声音。
“我的儿子多么善良,他心里只有你啊,许少爷!他怎么可能会去招惹那些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老妇人呜呜地哭着,许晚洲走过去,为她倒了一杯水。
老妇人哭泣着,她并没有喝水,在她哭泣的这段时间里,许晚洲在慌乱之中设想过一件事,他是否该赡养这位老人,因为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儿子。他不曾知晓的是这位老妇人,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她多年前陷害章槐,变得疯疯癫癫后,又将阴毒的性格遗传给了林骏,并教给林骏招魂术,间接地导致了林骏犯忌身亡。
现如今她的儿子死去,她仍不肯罢休,她反复哭喊着,自己的儿子在未曾见到许晚洲时,就心心念念要代替他死去的弟弟陪伴在他身边。她的儿子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淳朴的人,怎么可能会和黑帮发生联系?她说,她的儿子必遭人陷害。
许晚洲不愿说出章槐的事,他只好无力地安慰,轻轻拍着老妇人的背。那老妇人哭泣许久之后,突然停止哭泣,她伸手解开包袱,从中间取出一封书信,攥在手里,她缓缓地说:“少爷,我儿子曾写信给我,说被巡捕房的人刁难,他有可能会遭遇不测,莫非我儿子是被他害死的?!”
许晚洲看到那封信时,感到无比惊慌,他有一瞬间想夺过来烧毁。
完蛋,林骏留了一手。许晚洲心慌意乱,他怎么会使这样的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