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绸缎般洒进十三王府。穆晚襟正闭着眼睛站在铜镜前,身旁是替他整理衣物的丫鬟。
门外传来求见声,他缓缓睁开眼,低声让那人进来。
求见的是前些日子差人派去昌兰调查云嫔的亲信,似乎是叫作王远。
“参见王爷。”
穆晚襟冲丫鬟扬了扬下巴,小丫头低着头离了房间,将门带上。
“说吧。”穆晚襟坐了下来,端起刚煮好的清茶呷了一口。
“启禀王爷,不出您所料,宫内的云嫔娘娘果非昌兰公主。”王远跪在地上,抬眼偷偷瞄了一眼穆晚襟面上的神情,又补充道,“经属下调查,昌兰一早便安排了一个婢女顶替公主出嫁,只是那婢女中途反了悔,纵身跃下悬崖……”
穆晚襟掀起茶杯盖,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叶。王远摸不准自己主子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了下去。
“那婢女被人救下后,又送往了宫中。”
“说完了?”穆晚襟将茶杯放下,理了理袖口。
“……”王远低着头,半晌才回道:“属下还查到,那名婢女在跳下悬崖之后,被一名男子救下,与其换了身份……”
穆晚襟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垂眼望向跪在地上的王远。
“数日前,属下在昌兰的一个边陲小镇上找到了那名婢女,这是从那名婢女身上搜出的陪嫁玉佩,是昌兰公主自小贴身所戴,那日二人匆忙交换身份,才将其落下。”王远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穆晚襟面前。
穆晚襟接过玉佩,那玉石通体泛蓝,沉甸甸地在手中散发着莹润的光华,确是昌兰特产的蓝玉,还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穆晚襟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摩挲了片刻,随后笑着起身,拍了拍王远的肩膀,“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偏过头,冲着门外喊道:“阿星,你进来。”
屋外一名年轻的侍卫走了进来,穆晚襟悠然地展开白玉扇半掩着面,“王远办事有功,你带他去库房领赏吧。”
得了赏赐的王远喜上眉梢,却没发现穆晚襟与那唤作阿星的侍卫交换的眼神,待他谢过主子转身时,迎向自己的却是一柄白花花的长刀。锋利的刀刃飞快地刺进了他的胸膛,太过干脆的动作,以至于抽出时鲜血溅了一地。
穆晚襟用折扇挡住飞溅而来的血珠,他垂眸惋惜地看了眼被血污弄花的扇子,“刚换的扇面,又用不得了。”
随手将扇子仍在桌上,他跨过地上王远的尸体,走到铜镜前,捋了捋额间的碎发,一边随意冲阿星交待道:“差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另外给他的家眷一笔银子。”
“是。”
正月按照祖制休朝十日,近些天难得的清闲,穆黎正在御书房内翻阅些前朝史册。小栗子从门外弓着身子走进来,“皇上,叶大人求见。”
穆黎抬起眼,让小栗子将人传唤进殿。
“叶爱卿所为何事?”穆黎靠在椅子上,垂着眼望向站在殿前的叶初曈。
多日未见,他似乎是瘦了些。一身靛蓝色的朝服,长身玉立地驻足于殿前。
“启禀皇上,微臣此次前来,与平都一案有关。”
穆黎愣了一下,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平都一案已经了结,可是有新线索?”
“皇上可还记得那日微臣于平都放粮遭人行刺一事?”叶初曈单膝跪在地上,未得到穆黎的允许,他没有起身。
穆黎扬了扬下巴,“先起来吧。”
叶初曈谢了恩,站起身继续说道:“那日的女刺客留下了一支淬了毒的发簪,微臣此前将其交由太医院的郑院判调查,发现这毒十分昂贵,民间几乎很难觅得。”
他将包好的发簪小心呈上,穆黎接过,若有所思地问道:“可有查出这名刺客是何人所派?”
叶初曈点了点头,“说来也巧,那女刺客身上有股淡淡的暗香,微臣一直觉得似曾相识。直到郑院判告知那簪子上所淬之毒名贵异常,微臣才记起,那味道应是混了皇室特有的熏衣香料……”
“皇室?”
“是,”叶初曈目光有些犹疑,“寻着这条线索,微臣调查多时,终于在前几日的九王爷府边看见了那女刺客的踪影。”
穆黎挑了挑眉,他这个九哥名唤穆茗风,曾与穆晚襟同为立储热门。从前总是跋扈嚣张,但他即位后倒像是收敛了锋芒。不过近些日子,穆黎先后收到了些参穆茗风的折子,因为算不上什么大事,穆黎也并未大动干戈。但如果真如叶初曈所说,难道他竟会与平都贪腐之案有牵扯吗?
“可有看错?”穆黎问道。
“那女子穿衣打扮和那日平都所见完全不同,微臣不敢定论。但此事牵扯重大,故而想先上报给皇上。”
穆黎捏了捏手中包裹发簪的帕子,思忖了片刻,才回道:“明日,与朕出宫。”
“出宫?”叶初曈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