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穆黎换了身便服赶去了宫门口。
天空下了些雪,穆晚襟坐在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望着漆黑的夜空。
穆黎上了马车,他掸了掸身上的碎雪,坐到了穆晚襟对面,开口叮嘱道:“当心着了凉。”
穆晚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碍事。”
他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那绵绵的雪花。他的手腕纤细修长,此刻漏了半截在外边,在夜色下莹白似玉。
“母后若是知道你这样糟践身子,少不了要说的了。”
穆晚襟回过头,撇了撇嘴,“如此良辰美景,皇兄就莫要搬出母后来说教了。”
穆黎伸手掀起一侧的帘子,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马车檐边的灯笼兀自亮着,随着马车的疾驰上下晃动。细雪顺着窗棂飞了进来,穆黎不禁眯了眯眼睛,“不过是寻常雪夜,你倒是看得开心。”
“皇兄此言差矣,”穆晚襟收回手,将纸扇摇开,半抵住下巴,“所谓「雾里看花,雪中观景」,此为风雅异趣,怎会寻常呢?”
穆黎端坐着靠在软座上,没再接话茬,只是闭着双眼,淡淡道:“看够了便进来吧。”
穆晚襟将折扇一收,别回到腰间,嘻嘻地凑到穆黎身边坐了下来。他熟练地拉开穆黎的胳膊,不等对方反应,就飞快地钻进了穆黎的怀中。
“身上凉得很。”穆黎口中轻声责备着,但还是将怀中的穆晚襟又搂了搂。
穆晚襟朝穆黎怀里拱了拱,弄得穆黎身上痒痒的。
“别闹。”他出声叫停。
穆晚襟应声停下动作,抬起头,柔柔地叫了声“皇兄”。
穆黎垂眼望向对方。穆晚襟的眼睛漆黑透亮,与自己说话间总如年少时一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皇兄身上好香呀。”
那是皇室惯用的薰衣香料,对皇家内外戚而言,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味道。穆黎只当穆晚襟又在胡言,抬手在对方鼻梁处轻轻一刮,便又合起眼来。
穆晚襟无声地笑了笑,靠在穆黎身上,喉间哼着儿时的安神曲。那调子悠长宁静,混合着车轮辘辘的疾驰声,在静谧的雪夜中格外温柔。
穆黎听着那曲子,混沌间觉得十分疲倦,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一直到听见穆晚襟的声音才醒过来。
“皇兄醒了?”穆晚襟歪着头望向穆黎。
穆黎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朕睡了多久?”
“一刻左右。”
穆晚襟靠过身去,伸手抚上穆黎的额角。他的指尖温暖,轻缓的揉按让穆黎觉得很舒服。
“好些了吗?”
穆黎点了点头。
“皇兄近来太累了。”穆晚襟停下指尖的动作,收回手的时候指尖轻轻划过了穆黎的脸颊,有些痒。穆黎抬眼望向穆晚襟,见对方眯着眼笑道:“既然出了宫,那便趁机放松一下吧!”
穆黎收回视线站起身,掀开马车的帘账。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街头巷尾的灯火映照在那层银白的薄雪上,通明与白昼无异。路上是将将吃过年饭的百姓,熙熙攘攘,远方的爆竹声不绝如缕,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天子脚下,盛况空前呀。”穆晚襟走到穆黎身侧感叹道。他伸手抚到穆黎背脊处,轻轻朝前推了推,“十一哥哥就莫要耽搁了,快些下车吧!”
穆黎在穆晚襟的催促中下了马车,一路上琳琅的夜市让他有些目不暇接。
“听闻浔河上今夜有画舫,”穆晚襟拉着穆黎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他拔高声音补充道,“十一哥哥陪我去上边凑凑热闹可好?”
许是太久未曾同游,穆晚襟格外兴致高昂,一路上说个不停,对穆黎的称呼也是左右一口“哥哥”,倒真像寻常兄弟一般亲密无间。穆黎早已习惯了他这撒泼模样,也没有开口说些扫兴的话,只是由着对方的性子去了。
“哥!”穆晚襟回过头,声音雀跃,“哥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在捏糖人!”
穆黎摸了摸穆晚襟的脑袋,“想吃便去吧。”
穆晚襟得到允许,便兴高采烈地朝街边那捏糖人的手艺人处奔了过去,临了还冲着穆黎招手,兴冲冲喊道:“哥,快些来!”
穆黎加紧了些脚步,走到那摊子前,只见那方不大的柜子上摆满了琥珀色的糖人,用一根根竹签串起,亮油油的。
“老人家,这糖人怎么卖?”穆黎问道。
被问到的老人将手中刚刚做好的小糖人递给了站在一旁等待的孩童手中,笑呵呵地回道:“三文钱一串,五文钱两串。二位公子想捏个什么样的?”
穆晚襟看了眼穆黎,嘻嘻笑道:“能捏人像吗?替我捏个我家兄长如何?”
那老人闻言也笑了,打趣着说道:“小公子,这糖人是要吃进肚子里的,若是照着你兄长的模样捏出来,你是吃还是不吃呀?”
穆晚襟摇起折扇,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扇面上,摇摆间光影交杂,煞是好看。
“那自然是要吃的。”他笑道。
穆黎敲了敲他的额头,“又在说些不着边的话了。老人家莫要听愚弟胡言,随意捏个花鸟兽虫便是。”
穆晚襟俯下身去看插在柜头已经做好了的糖串,那柜子上摆放的蜡烛烧得正旺,火光明亮通彻,照得他那双眼睛清亮如秋水。
“既然如此,那老人家替我捏只蝴蝶吧!”穆晚襟站起身,搂住穆黎的胳膊,仰面问道,“哥呢,想要个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