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笑了笑,又觉得还拿着根树枝有些愚蠢,便将手中的梅枝扔在了地上,捡起穆黎放在一旁的披风,抖了抖上面的落雪,“皇上,先披上吧,这雪越下越大了。”
他走近穆黎,这才看见对方脸颊上被方才的木屑划出了一道淡色的红痕,他伸手想确认一下那划痕是否严重,但又感觉有所唐突,便收回手问道:“您脸上的伤还好吗?”
穆黎顺着叶初曈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及那细小的划痕才觉着疼痛,他正欲开口,却听到远方有人喊了声“皇上”。
穆黎朝远方望去,见到碧浓撑着把鹅黄色的伞站在不远处,他身上披了件淡粉色的斗篷,为了防风,将那斗篷的帽子也一并戴上了,帽檐一圈厚厚的白色绒毛围在他的脸侧,远远看过去像是某种皮毛蓬松的动物。
碧浓走近穆黎,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叶初曈,“皇上不是说有政务要忙吗?怎的逛起了梅园?”
叶初曈向碧浓行礼,碧浓也不紧不慢地福了福身。
“朕是在与叶大人商量政务,倒是云嫔怎么跑来此处?”穆黎低头看着碧浓,才发觉对方只比自己矮上数寸。天朝女子大多身形娇小,像碧浓这样高挑的外邦女子属实少见。
“臣妾就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罢了。”碧浓亲昵地挽上穆黎的手臂,他仰起头望向穆黎,碧绿的眼睛在雪色的映射下通透得像是晶莹的翡翠,明艳动人,只是那撒娇时的娇憨表情让穆黎没由来地想起了小时候养过的猫儿。
叶初曈看着二人亲密的举动一时不知应该把目光放到哪里,只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地望着足下那一片被踩得有些脏污的雪地。
“您脸上怎么了,皇上?”
碧浓的问话拉回了叶初曈的注意力,他抬眼就见到碧浓伸手抚上了穆黎的脸颊,大约是触碰到伤口有些疼,穆黎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
还是一样,那么怕疼。
叶初曈不禁暗暗想道。
幼时他曾教穆黎练过几次剑,有时对方会因为分神而被木剑打到手背。那怕痛又咬牙不肯承认的模样,跟此刻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方才不慎划伤,并无大碍。”穆黎淡淡解释道,“雪下大了,回宫吧。”
穆黎看了眼叶初曈,并未多言,叶初曈自是知晓这眼神中的意思,低头行礼请退,“陛下,云嫔娘娘,微臣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叶初曈走后,穆黎和碧浓也未久留。将碧浓送至云华宫,穆黎转身正欲离去,却被拉住。
“皇上在太后娘娘那,不是说晚些时候会来云华宫陪臣妾吗?”碧浓故意眨着眼睛,做出一派天真的表情。虽然明知道要降低穿帮的几率应该减少跟穆黎相处的时间,但后宫实在太无聊了,还不如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打发打发时间。
“今日朕还有些公务要忙,”穆黎拿碧浓有些没办法,“等朕忙清了再来陪你可好?”
“可大家不是都说「君无戏言」吗?”碧浓摇着穆黎的胳膊,“况且今日初雪,在臣妾家乡,是该放花灯祈福的。”
这是碧浓临时起意想来搪塞的理由,但倒也没有诓骗穆黎,昌兰一带确实有这样的习俗,他的家乡在昌远,与昌兰挨着,因此也有这么个传统。
“臣妾孤身一人来到宫里,也没有人陪着说些话,想念家乡得紧呢……”
面对碧浓眼泛泪光的攻势,穆黎也不忍再坚持要走,只得先应下,“那朕便先留下陪——”
“太好了!皇上要陪臣妾放花灯了!”碧浓一改方才可怜巴巴的模样,兴奋地冲着外殿喊道,“光芜,帮我准备些做花灯的材料来!”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与云嫔你做花灯了……”穆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碧浓满心欢喜的样子他也不想扫了兴致,想来平都之事交由叶初曈调查应当稳妥,其他琐事晚些时间再批阅也无妨,便叹了口气道,“今日便由了你罢。”
碧浓拉着穆黎在外殿坐下,不一会儿光芜便领着一群小宫女们进来,将桌面摆满了彩纸、浆糊还有各式的彩墨。
碧浓屏退了下人,将碍事的宽大袖子绕着胳膊绑了一圈,一点大家闺秀的影子都没有。
“小时候每到下雪天阿娘就带着我和兄弟姐妹们做花灯呢,”碧浓将长发悉数挽起,用红绳绑了个高高的马尾,他眼中噙着笑,得意地补充道,“我最厉害了,花灯做得又快又漂亮,阿娘阿爹都赞不绝口呢。”
穆黎走过来坐下,看着碧浓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儿时往事,一边叠着手中的彩纸。
“阿娘教我折了好多花样,看,像这种就是最简单的。”碧浓将折好的莲花瓣放在手中,摊开凑到穆黎跟前,穆黎拿过这不算多么精致的小玩意,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倒是钝得可爱。
碧浓撑着下巴看着穆黎,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跟穆黎编造着些莫须有的童年趣事。他从小就是孤儿,爹娘是谁都毫无印象,这些母慈子孝的场景不过是他爬树时越过富贵人家的高墙所看到的景象罢了,没想到还能拿来当做谈资。
“对了,”碧浓拍了拍脑袋,“花灯怎么能少得了祈愿条呢!”
他拿过一旁裁剪得当的纸条,埋首写了一行小字。穆黎拿过纸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汉字,依稀可以辨认得出「穆黎与碧浓永修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