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贾文和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郭奉孝这副模样,但此时,那甜腻腻的调子流到了自己身上,他竟一时间乱了方寸,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安放在何处。
“怎地这般拘谨?”郭嘉见她没应,还以为是两人独处的时候,这位叫阿和的“姑娘”害羞了。
他依稀记得先前在歌楼里,每每自己喝到烂醉的时候,都会有个叫“阿和”的美人搀自己回去。
只可惜,待酒醒之后,那可人的小娘子就不见了踪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恍惚间,郭奉孝觉得自己还沉溺在方才的春梦之中。
在某种欲望的驱使下,他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去探探眼前那位佳人的真假。
但是,在指尖触到人的前一刻,那小美人便因为害臊,猛地将他的手拍开了。
他吃痛揉揉手,面上倒是风流笑意不减,反娇嗔一句,“阿和为何待我这般苛刻,奉孝难道不是你的心头肉吗?”
这边,贾诩的心中早已是五味杂陈。
他很想给面前的糊涂虫两耳光,叫那喝到两眼昏花的的酒鬼好好看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可不知道为何,他不仅迟迟下不了手,还下意识又顺手搀了一下这连站都站不稳的醉鬼。
那风流小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反握住“姑娘”的手,用指节扣紧了,生怕阿和又一次慢了脚步,落在自己身后。
鲜少有这种不安,他只得慌乱地在脑子里给自己寻了个无足轻重的借口。
见阿和没有躲闪,只是任由他牵着,郭嘉心情变得极好。
他拿起腰间悬着的酒,又饮一口,同时引着身侧的“姑娘”向花田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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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将先生认作了女人?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拿着画匣痴笑的模样正好被广陵王撞见,无奈之下只得讲些陈年旧事来缓解尴尬。
......后来吗?
他下意识抬手,用指尖触了触自己的唇,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先生?”
“哦,后来我便将他带回去了……殿下今日光顾,可不是为了来看在下笑话的吧。”
“嗯。这几日多降雨,想着先生腿脚多有不便,便求张医圣配了几副药。”广陵王将一个小布包推到自己面前,又笑着补充,“这药有安神作用,也可以缓解疼痛,对身体有益无害。”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他小嗔一口茶,又开始眯眼打量面前的女王爷。
虽然眼前人与平日无异,但是可以很明显看出她在逞强——眉眼间积淤的疲惫已将她尽数出卖。
“殿下,有心事的话不妨直接同我说。既然已经是绣衣楼的人,那为楼主解忧,也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他放下杯盏,将手覆在了对面之人的手背上。
这才是姑娘家的手,虽称不上玉骨冰肌,但也勉强算是温软可人。
郭奉孝不至于这么糊涂,连姑娘的手都辨不出来。
他突然发觉自己又走了神,忙收回手,迎上对面之人的目光,诚恳道:“殿下放心,在下只是个文弱的瘸子,不会吃人的。”
“郭嘉去了何处,先生心里大抵也清楚。”
“哦?殿下是想在我这打听奉孝身处哪家歌楼吗?”
“......哈,在下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顿了顿,他自嘲般地苦笑一声,往两人面前的空杯里添满茶,又笑着调侃一句,“莫非——殿下已经不再是奉孝执念里的英雄了吗?”
“先生为何出此言?是还在对英雄的人选耿耿于怀吗?”
“自然不是。论英雄,可没有比殿下更加合适的人选了,文和自愧不如。”他从容地接下言语里的刀子,思忖广陵王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郭奉孝的行踪他自然是心中有数,身为闲人一个,绣衣楼肯定困不住这浪登徒子。
在学长的引荐下,他头也不回地去投奔了曹操,可没把眼前这位年轻的王爷气死。
他知道郭嘉这是打算把广陵王引到自己的新局里,好让他看上的两条龙在厮杀中决出最终的胜负。
.......所以她今日真的是来向自己打听郭奉孝的行踪的?
“先生可知那曹孟德不战自溃之事?”广陵王开口,道出的却是一件无关的事。
“在下不知。”他嘴上应得从容,指尖却不知为何开始小幅度颤抖。
“不自量力的曹贼打算北征乌桓。乌桓地势险恶,行军艰难,不知这波军马在途中遭遇了何事,竟在半月前失联了。”
她说得没错,郭嘉是在半月前同他断了联系,想必也是去了乌桓。
难道......
阴霾盘踞在胸中,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
不知怎地,感觉身子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