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长的羽睫下，一双乌眸中透出了诧异。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萧白亓有些别扭，难道自己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话？
然而沈逢梦只是笑了笑，语气促狭，“莫非你是在打探我的过去？小心，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白亓狠狠皱了下眉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想，莫非是好奇心害死猫的意思？
满以为沈逢梦不想讨论这件事情，萧白亓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却听他开口，“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左右是些陈年琐事罢了。”
说这话时，他轻缓的语气听起来竟像是有些怅然，萧白亓心头蓦地一揪。
“你知道我的身体不同于常人……”身具男女双方的器官，不论在哪里，都算得上是少见的异类。
“从出生起，父亲就想将我舍弃，后来是母亲再三坚持，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我，这才让我免于落入野兽腹中。
“只是就算如此，父亲依然常年报以冷眼冷语，那样的一个小村庄，人人沾亲带故，当父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
“母亲因为我，日日郁郁寡欢，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父亲很快续弦，我是死是活就更加没人在意了，冬日里缺衣少穿也是常有的事情。
“直到有一日，合欢宗的修士路过这个村庄……”
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无非是那修士看出沈逢梦体质特异，将人收入了合欢宗，而沈逢梦也很争气，凭着努力成为了少宗主。
萧白亓怔怔听着，分明他语气平淡，却硬是从中品出了几分苦涩。
想到之前自己还在心里奚落过他身体畸形，哪怕沈逢梦并不知晓，萧白亓也无法放过自己，愧疚感如浪潮般涌上来。
修长的手指搭在木桌边缘，萧白亓犹豫了一瞬，行动领先于意识，已然伸手覆了上去。
“我……我很抱歉……”他从未对别人道过歉，因而这几个字说得格外艰涩，但确实是诚恳地想要表达歉意。
他并不是想要勾起沈逢梦不愉快的回忆。
那双眼睛睁大了些许，黑亮的眸子像是雪白宣纸上滴落的墨点。
掌下的手指骨节分明，光滑细腻，萧白亓轻轻握住，温暖的掌心熨热了微凉的指尖。
沈逢梦别过脸，萧白亓看不到他的神色，却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你……”萧白亓心头发怵，想问你不会是哭了吧，莫名的有些别扭。
他伸出手，想要拍一拍沈逢梦的肩膀，动作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哈哈……哈哈哈……”沈逢梦重新转过来，萧白亓幻想中的泫然欲泣全然没有踪迹，只有笑得如弯月般的眼睛。
沈逢梦忍俊不禁，“等等，你真的信了吗？你明知道我不是好人，居然还是会相信我说的话？”
意识到上当受骗，萧白亓脸色铁青。
“我会进入合欢宗，纯粹是因为我姓沈，然后……宗主也姓沈，”沈逢梦没心没肺地笑，“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合欢宗宗主是沈逢梦的母亲。萧白亓臭着脸，为自己居然有一刻心底升起怜悯而唾弃。
合欢宗并不是亲人间衣钵传承，这少宗主之位确实是沈逢梦努力而得来的，加上平日里他很少拿出这一层身份说事，以至于外界也很少了解两人的关系。
萧白亓忿忿的开口，“我再也不会信你说的话了。”
沈逢梦无辜地眨眼，不太诚恳地敷衍，“抱歉？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你。
看主角吃瘪的样子未免太过有趣，沈逢梦愉快地决定要经常把人带在身边。
自己生气的样子却反而让沈逢梦觉得好玩，萧白亓磨了磨牙，犬齿跃跃欲试，想要在面前的人的脸上留上几个明显的牙印，看他明天要怎么出门。
火气窜上来的后果便是行动不及思考，等萧白亓反应过来的时候，沈逢梦已经被他一推，顺从地身体向后，靠上椅背，自下而上地眄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手指起先有几分迟疑，随后抚上了沈逢梦的侧脸，摩挲那一块细腻的肌肤。
微微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沈逢梦阖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掌心。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萧白亓像被烫到了一样抽回手，随即用行动掩饰自己的无措，将果盘拨到一边，托住沈逢梦的腰身，将他往上一提，推到桌面坐下。
“这个姿势，倒是刚刚好。”沈逢梦扫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两人一坐一站，高度却相差无几，萧白亓恰好站在沈逢梦腿间，卡住他的双腿。
沈逢梦撑住桌面，身体向后倾斜，眸子定定看着他，宛若邀请的姿态。
那本名叫《春山逸事》的书籍被挤到了边缘，在桌面轻微的震颤中晃了晃，掉落在暗红的金边地毯上。
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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