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合欢宗被冠以淫邪之名不是没道理的。
天色一暗下来，宗门内变得分外安静，萧白也在其他宗门待过，除非是凌晨，不然总有弟子在四处徘徊，或是接任务，或是与友人交谈。
而心底生出的一点疑惑在路过好几个晃动着且还发出奇怪声音的灌木丛时变成了木然，萧白亓恨不得自己的脚程再快一点，免得看见什么扎眼的画面。
甚至于还有人见他容貌不错，向他发出邀请，几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比比皆是，萧白亓目不斜视，通通当作没看见，飞一样回到沈逢梦的住所。
屋子里已经燃了灯，萧白亓挟着冷风，一下子冲进来，活像是背后有恶鬼追逐。
靠在门上喘息了一会儿，一抬眼便看见沈逢梦倚在桌边看书，乌黑的眼眸慢慢转了过来，瞳孔里映着一抹明亮的烛焰，笑道：“怎么，后面有狗要咬你？”
“……和被狗咬也差不多了。”萧白亓没好气地开口，他走近，看桌面上的茶杯里有水，咕噜噜一口灌了下去。
桌上还放了一大盘鲜果，约莫是用了灵泉水浇灌，个个色泽亮丽，看上去品相优良。
萧白亓多看了一眼，沈逢梦便摘下了一颗晶莹黑亮的葡萄，纤长的手指递到他唇边，轻声示意他张口，“啊。”
盯着葡萄迟疑了一瞬间，他不怎么爱吃水果，但既然已经喂到了嘴边……
萧白亓刚刚张开嘴凑近，沈逢梦便倏然收回了手，将饱满的葡萄抛进自己口中，咬开多汁的果肉咽了，挑衅道：“不给你吃。”
“……”对这番幼稚的行为萧白亓唯有无言以对。
他站在桌边，挺拔的身形恰好将沈逢梦整个罩住，“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沈逢梦反倒露出稀奇的表情，“既然我肯让你出去，自然不会在意。”
这番话，也不知是暗示他信任萧白亓，还是自信的知道萧白亓在外边翻不出什么浪来。
怎么想都只会是后面那个答案，萧白亓默了默，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递给他，“这个给你。”
“是什么？同心结？”沈逢梦将其接过来。
红色的线绳编织成了四四方方的模样，周边整齐地勾出一排中空的圆弧，底端垂下两条长长的流苏。
这样的结萧白亓腰间也挂了一条，在墨色的衣裳上格外显眼，一进门沈逢梦便注意到了，但没有多问，非常体贴地给主角留一点自己的隐私空间。
“是小欢送给你的平安结。”萧白亓没好气道。
他才不想和沈逢梦“永结同心”。
这是楚小欢在后山住着无聊，和婢女学着制作的，编了一大堆，挑选了最好的两条要送给“伤势痊愈”后来看望她的小旗哥哥和“说话温温柔柔又长得好看”的沈逢梦哥哥。
“我就知道，你是去看她了，”沈逢梦拿在眼前瞧了瞧，编织的手法看得出并不熟练，一些小细节都分外粗糙，只是毕竟是人家小孩的一片心意，沈逢梦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储物囊，“替我和她说声谢谢。”
他自然分得出两种结的区别，要知道爱慕他的人不少，收到过的同心结也多如牛毛，只是都丢进了角落长蘑菇，如今装作不认识，纯粹是想调戏一下主角。
桌上放着本翻开的书籍，密密麻麻的文字在烛火下像排列整齐的蚂蚁，沈逢梦在他回来前大概已经看了一半，见他在旁边坐下，不再挡住光线，便又继续翻阅。
沈逢梦看书的速度很快，每过一会儿，便捻起麻纸的边缘翻过一页，淡黄的纸张衬着脂玉般的颜色，一抹淡粉停留在指尖。
“你也感兴趣？”沈逢梦瞥他一眼，将书往他面前一推，萧白亓这才回神。
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盯着一个男人的手出神，幸好没被沈逢梦发觉，不然定是一顿让人招架不住的戏谑。
下意识接过书籍，封面上的名字跃入眼帘，萧白亓皱眉，嫌弃地将其推回去，“谁会对这种感兴趣。”
封面上写着《春山逸事》几个大字，一看便知道里面的内容定然不太正经。
“怎么？我觉得写得很好啊。”沈逢梦笑吟吟将书翻回自己看到的位置。
“书里的逢春真人，出身贫苦，天赋低劣，却有颗向上爬的心，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沈逢梦随意总结了一番自己对书中主人公的认识，“如此心态，倒值得佩服。”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萧白亓道，“看来，这位真人一定是你们合欢宗的了。”
在凡间，有不少书生向往成为修士，自己做不到，便将幻想付诸于笔墨，结合听到的关于各种修真宗门的只言片语，再给主人公杜撰些事迹，在凡人间很是盛行。
“嗯，”沈逢梦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纸张上，饶有兴致道，“了解一番合欢宗在他人眼里的模样，倒也有趣。”
“只是大家加入合欢宗的理由分明各不相同，在书中却都变作了是因为身世悲惨，好似合欢宗是什么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的地方，真叫人不满。”
他是合欢宗的少主，约莫未来还会变作宗主，自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宗门被人误解。
“不然呢？”萧白亓想象不出，何人才会愿意以与人交合的方式修炼。
指节抵住侧脸，眼眸略微朝上，沈逢梦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认识的合欢宗弟子。
“体质修炼合欢宗功法一日千里的、认为身体快活的同时还能提升修为很划算的、对玩弄他人感情乐此不疲的……多的是呢。”
“……”这些例子一听都觉得不像正道人士。
萧白亓宛若不经意地问道：“那么，你呢？”
“嗯？”沈逢梦困惑地看着发问的主角。
萧白亓不厌其烦地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那么，你是其中的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