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春城，适合养老。那个时候周正戚就会奢侈地想，等他老了一定要来这里，最好再养一只猫或者小狗。
周正戚学东西慢，但他肯学，老师傅虽然时常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骂，但也手把手的教他。
每到周末，周正戚就搬着小板凳坐在鞋匠铺路边，面前放着洗鞋机和各种专业工具，他戴着口罩，穿着一身深绿蓝色的工服，身旁还放着一块小板子写了几个大字：专业洗鞋修鞋，5元/次。
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个五十块，老师傅是按提成给他算的，这些钱大都进了他的腰包。
到了晚饭时间，周正戚就掏出早上没吃完的馒头，娴熟地沾着商店卖的五毛钱一包的小榨菜，大口大口吃得狼吞虎咽。
如果有客人这时在他面前坐下要洗鞋，周正戚就会先将食物放到一边，等给人擦完鞋了再捡起自己落满灰尘的脏馒头吃。
来了这里三四个月，周正戚的头发留长了，蓝发褪成了蓝绿色长到了脖颈处，有些像狼尾的造型。他没想过剪发，甚至有将头发留得更长的想法，最好能让别人雌雄不分，最好看不见从前一丁点阴影。
岛春城又是个极适合旅游的城市，每逢秋季来这里看花展的人每天都能排好几条街。
周正戚白天在鞋匠铺打下手，晚上又去附近的餐厅帮忙，餐厅最近的订单量急剧增加，因此急招服务员和洗碗工，一小时就可以赚五六十。
在餐厅打工的好处，还有一点就是可以吃客人的剩菜剩饭，有些饭菜客人只动了一两口，这种剩菜后续不能再上桌，丢了也浪费，卖给附近的养猪场也是白菜价。
因此，餐厅美名其曰包吃，周正戚每天下班都能吃一顿再回家，又省了一笔自掏腰包的饭菜。
下班后，周正戚找了附近的台阶坐下，打开一塑料袋香喷喷的饭菜，他忘了拿筷子，左看右看只能用嘴啃，最后糊得满嘴都是油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穿着一身粗糙的长衣，袖口的纽扣掉了线头全冒了出来，黑色的宽松牛仔裤洗多了裤缝泛白，还褪色，周正戚狼吞虎咽地坐在灰扑扑的台阶上吃晚饭，突然觉得晚风真好。
虽然手脚是笨了些，但周正戚做什么都认真专心，吃饭也是，他还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宾利商务车。
陈岚珍远远看着，一见他喉咙就堵住了，感觉有什么卡着嗓子眼，让她一时无法开口。
因为她亲眼看着餐厅的服务员收走了他们桌上未吃完的饭菜，然后又倒在后厨的几个塑料袋里，最后分发给那些服务员，这其中也包括她曾经疼爱的大儿子。
第二日，周正戚又去了鞋匠铺，摆好摊子坐在门口等着客人。
谁料，一个客人没接到，却接到了怒气冲天的一脚。
陈岚珍直接踹翻了他的摊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现了他，脸上精致的妆容这一刻也显得狰狞，声音极为尖锐。
“周正戚！你给我起来！”
作为一个母亲，陈岚珍也是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才没有一见大儿子就立马家法伺候，。
周正戚愣怔了几秒，直到对上母亲愤怒充血的双眼，他下意识地想逃跑，但陈岚珍怎么可能再放他走，马上揪住了他的领子想将人连拖带拽地拉走。
“你跟我回去！”
“母亲！母亲！”周正戚趔趄了几步，神色变得慌张，“我不走……不走……”
陈岚珍听到这话勃然大怒，拎着包包直接甩在了周正戚身上一通乱揍，她一边大叫：“我让你不回家！让你不回家！啊！你是要我死吗？！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生你干什么！你干脆直接死在外面得了！”
周正戚肩膀耸了耸歪着身子想躲开，陈岚珍反倒下手愈来愈狠，周正戚被她的包包揍得差点没稳住脚跟，胳膊也在隐隐作痛。
“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陈岚珍一记凶狠的眼神扫了过来，“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你是想要我命吗？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有哪一样让我省心过？！”
周正戚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也不想。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却还是逃不开家庭，为什么他生来就一定要当儿子当哥哥？他不可以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不可以是天生孤家寡人吗？
陈岚珍嘀咕着：“要不是你弟弟跟我说……还真以为你寻死觅活去了……”
周正戚听见她的话，脸色一变：“周……弟弟……说我什么？”
“还能说什么？！说你不懂事！不听话！这么大人了还赌气离家出走！”陈岚珍的语气简直能杀死人，“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当妈的，家里好好的房子不住！学也不上！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专门给人擦鞋！你是脑子被门挤了吗啊？！”
陈岚珍一看他的造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手揪住周正戚的头发，狠狠一扯：“你搞得不男不女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周正戚！你是男的！你记好了！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周正戚被她拽得头皮都痛，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男的……”
“那你想干什么？！”陈岚珍一想到大儿子之前和其他男生在街边搂搂抱抱，又想到现在这不伦不类的发型，怀疑自己儿子可能有变性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