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一种颇为霸道的神智控制术法反噬所致,灵台不稳,自然难以抵御心魔,”
神犀尊者素手轻轻抚过玉宁的神庭穴,微侧臻首,“心病还需心药医。”
慕衡羲默然,早在神犀尊者第一回见他这位新收下的首徒时,便私下提点过玉宁似有心魔缠身,他也是由此让玉宁修炼清心剑道。只是究竟是治标不治本。
囿于心魔的修士何其多,而心魔偏偏也是最难缠的,只能自己熬着,他人无法施援。
神犀又摸过一回脉,良久方道:“师侄的天阴之体,我几乎无法看出端倪。待他醒来,你不妨问问隐藏法子的来源。”
她慢慢道,“天阴之体为天生灵体,善聚天地精华却难以为己身所用。此等体质,其经脉灵窍极多,体内灵力极为纯净充沛,这便是天阴之体种种神异之处的基本原由,”
“师侄体内的灵窍封了大半,如此大略看来几乎无法辨出他的体质。但此法追根究底是一种阻塞之法,若停止必然迅速反扑,若持续下去,则会继续封阻更多灵窍,师侄往后修炼会越来越艰难,直至再无寸进。”
“而况天阴之体的汛期本为此体与生俱来的特征,长期抑制亦为一种破坏,怀大师当年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用宝器抑制汛期大发作,无法阻隔信香,更无法掩盖身份。”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静默须臾才继续道,“师侄这等能够完全隔绝信香的法子,大约是直接损毁了散发信香的衔灵体,至于破坏到何种程度,我便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慕衡羲始终一言不发,但周身冷冽沉重的威压令双目已眇的神犀都能察觉到他此刻的心境多么惊涛骇浪。她便顿了顿,不疾不徐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师侄还未修出元神,神智控制术的反噬不会多么严重,祛除他识海中残留的术法之力便可无虞。天阴之体相关之事可待师侄醒来再作商议,我在浮晔峰叨扰一段时间,若有所需传音便可。”
慕衡羲低声道:“师姐,多谢你。”
神犀摇头,“不必多礼。”
她站起身来,慕衡羲便伴在她身旁,一同往外走去。
“衡霄师兄仍然没有消息么?”
慕衡羲摇摇头,迟疑片刻才道:“师姐,我有个猜想。”
两人已出了殿,正行经一株杏树,料峭春风一起,粉白杏花便纷纷扬扬飞落沾衣。
神犀便驻足,微微向慕衡羲方向侧首,“嗯?”
“兄长当年失踪前,曾回过一趟宗门,打伤天机殿燃灯阁的守卫,带走了一盏命灯。”
神犀静静地听着,她那时已剜去双目,失去了驻守天机殿的资格,自然并不知晓此事,但她的神色却无半分诧异。
素来从容自若的剑尊露出了一丝迷惘不安的神色,“迎仙峰惨案后,兄长紧随怀冉望之后失踪,离开前却带走了他的命灯——”
神犀却伸出一根素白长指轻轻抵住了唇,打断了他的话语。
“有些事情,不一定是你看到的那样,”她转过身,款款迈步向前,“你相信师兄吗?”
慕衡羲抬眸,望向她纤瘦的背影,萦绕在她身侧的丝丝缕缕的玄妙神机此刻陡然浓郁,慕衡羲一时错觉望见多年前离开浮晔峰时那个天赋绝世的少女。
“我曾看见的是,他们之间因果相缠,休戚与共。可与此同时,他们身上还压着深重的天命。”
“天命……”微风轻拂,孤寂空灵的女声似悲似泣,却又似叹似谶,“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天命。”
玉宁在凌羲殿中躺了三天才醒,醒时殿中空无一人,浮晔峰夕晖晴碧,云翠流霞,如仙宫贝阙,不知今夕何年。
玉宁怔神片刻,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长久地休眠,这一觉醒来仿佛沉疴尽去,浑身如浴在洋洋暖日中舒适轻松,心境也难得地宽舒宁静。
他恍惚坐起身,花费了一点时间才辨认出这是他师尊的居所,床畔香炉里的熏香幽幽燃着,嗅得玉宁昏沉懒怠,无暇思考,只本能觉得不应当滞留在师尊殿中。
便起身走出大殿,出门便见他的二师弟郁勾陈抱剑倚在门外,神色冷淡地抬眸望向他。
“醒了?”
态度说不上友好,玉宁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见郁勾陈这般做派也不同他多打交道,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回自己洞府。
郁勾陈不言,缀在他后面一路跟着,玉宁不动声色,只是在进洞府时开了禁制让人进门。
不大的洞府简朴到简陋的地步,石桌石凳,再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石床,上面铺着妖兽皮毛,壁上嵌着的夜明珠光线幽冷,照耀着这个看不出主人半分喜好的洞府。
玉宁在石桌旁坐下,从储物戒中取出灵茶沏上,“坐吧。”
身形高大的青年并不落座,他的眸色偏浅,这般冷淡地注视他人时双眼像琥珀色的玉石,冰冷而坚硬。
“有什么话便说吧,二师弟。”玉宁放下杯盏,撩起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