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余夏打着哈欠去卫生间,开门后瞬间惊愣。
“靠!你怎么抹我的粉?”
盥洗台散落乱七八糟的化妆品,余夏攒钱买的高档货都被浪费,她心疼死了,气得跑去给张芳云告状:“妈!哥哥偷用我的东西!”
余秋连忙又给脸上涂了点粉底,却还是被张芳云看到了巴掌印。“天杀的货!谁敢打我的秋宝!”
张芳云两手猛拍围裙,哭天喊地去厨房拿来菜刀,她个子小力气却极大,余秋和余夏两个人都差点没拦住。
“周海朝个孙蛋子,欺负姑娘还带你去打架,我给他家送屁的鸡娃,我去要回来!”
周海朝是出了名的顽劣小子,常跟那些流氓混子起冲突,形象早已在长辈间根深蒂固。
余秋鲜少撒谎,只能顺着往下编,说他们昨晚回来碰上了醉鬼,逼不得已才发生了争执,周海朝还帮自己打回去了。
张芳云很相信自家宝贝的话,当即将菜刀放下,揉着余秋的脸心疼道:“男娃子打小架没事,练胆子,但跟那种醉愣子不能较劲,你就是不好好吃饭,海朝肯定比你挨打挨的少。”
余秋乖乖点头,回想昨晚经历的一切,仍然后怕:“就是,幸亏我没较劲。”
张芳云好糊弄,余夏却人精得很,偏又追问起打架的细节,要揪出那个猪狗不如的醉鬼。
余秋回来后整晚没睡,遭遇身心重创精力已达到极限,脑子更是一团乱,正不知该如何圆谎,就听院子传来周海朝的喊声。
“大婶子!余秋起床没,有外国人找他!”
门帘被掀开,周海朝率先进来,后面紧跟着一个高大男人,踏进稍低的门檐时微微垂头,赫然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丰洺俊。
“您好,我是余秋的同事。”
他很懂长幼有序,先对着张芳云客客气气颔首,又冲着脸红的余夏一笑,才将目光转向余秋。
余秋已经震惊到了极点,他表情僵硬,刚开口回了个你好,就两眼一黑突然晕了过去,可在神智彻底消失前,还强撑着体力扑向周海朝,悄悄嘱咐了一句。
噩梦再度找来,那些烦人的妖魔鬼怪又在嘲讽余秋,这次没等他念咒,就隐约听到个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的脏话伴随胡言咒语,将余秋唤醒于现实。
张芳云正在神叨叨地叫魂,旁边还有个年迈的老大夫看诊,一边是虚妄的迷信,另一边是实打实的技术,同时出现竟显得有些滑稽。
老大夫在乡里很有威望,写了一页的狂草药方,一个字不说,只临走前多看了眼余秋。
就是这一眼,让余秋认定对方也诊断出自己命不久矣,但同时也庆幸老爷子孤标傲世,总爱显露神秘那一套,才没将自己的病因直接道明。
在张芳云的认知里,好好吃饭是头等大事,包治一切不适之症,但也没愚昧到骨子里,还明白要遵从医嘱。
午饭除了日常的大鱼大肉,张芳云特意多准备了一份清淡小粥,她只顾着哄余秋多吃,听见余夏故意的咳嗽声,才想起还有客人在。
“哎呦看我这坏毛病,秋宝难受我顾不上你,小伙你自己吃。”
说着,拿了块将比拳头还大的骨头递过去,两眼盯着丰洺俊下口。
乡下人没那些体面礼仪,吃起饭来随心所欲,张芳云和余秋的双手嘴巴全都油乎乎,就余夏还顾及点形象。
丰洺俊被他们盯着,只好模仿余秋刚才的模样,手捧着肉块大口撕咬起来。
张芳云还笑呵呵地夸了几句,就像平时夸余秋一样,将丰洺俊这个外人也当成孩子,说着说着突然又骂起脏话:“吃猪食的醉愣子,把我们秋宝欺负的生病,脸蛋本来就没肉,这下更瘦了。”
一桌人都没吭声,心想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余秋那脸蛋分明肿的老高,看起来肉嘟嘟的。
余秋听张芳云这么说,就明白周海朝帮自己圆谎了,忙不迭地点头附和,他眼神飘忽,偷听着余夏找丰洺俊聊天,悄悄观察侧边的镜子,查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很丑。
快四月的天,正午的阳光格外热烈,照射着堆成小山的玉米粒,让简朴的院子散发金光。
余秋搬了两个小板凳,摆在阳光最浓的区域,招呼丰洺俊坐在有软垫的那个上。
丰洺俊指着那座小金山,好奇道:“为什么把食物丢在地上?”
余秋歪头看着他:“这样不占地方还能晾晒,可以卖,也可以自家吃。”
露天的院子,还有一只大黑狗跑来跑去,以及角落里看起来并不牢固的鸡棚,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干净。
丰洺俊觉得不可思议。“还挺方便,后期收拾起来应该比较费事吧?”
没想到余秋点名了他的想法:“你觉得很脏吧,这些都是用手搓出来的,卖给食品厂以后再加工,你在餐厅里吃的精美摆盘,都是这么来的。”
话说的很直白,却实实在在。
丰洺俊听完后反倒舒心,他偏头去看余秋,立刻捕捉到慌张移开的眼神。“你好像总是盯着我看。”
余秋的手指在膝盖抠了抠,先说:“我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紧接着又坦言:“你长这么好看,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丰洺俊的表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他伸手捏住余秋的下巴,动作很微妙,抽离时还揉了一下余秋的唇角。
余秋的嘴巴在昨晚被打出裂口,他顾不上疼,语气拔高了一分:“不要随便有肢体接触。”
丰洺俊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心下了然:“你脸上还留着粉底。”
余秋好似不领情般,手指压着嘴唇低喘:“你说出来就好了,我自己擦。”
丰洺俊笑了。“你昏倒睡着的时候,也是我帮你擦的脸,你抹那么多粉遮盖脸上的伤痕,是怕家人伤心?”
这个问题余秋想了想才回答:“虽然也伤心,但婶娘和夏夏的生气更多,怕我吃亏,怕对方挨得打比我更少。”
丰洺俊明显一愣。“生气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