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的手却一直没有放下过鞭子,另外一只手不断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和脖颈,又扫抚他的背。白湛卿的反应,像挨打就要立正。
“其实我还查到一些更有趣的事,我还知道罗刹娑的起源,我们家祖上是一群纳粹,有一些被日本人和德国人折磨过侥幸存活下来的,他们都说……人在遭受毒刑的最后时期甚至能模模糊糊地领略到一种快感,一种朦胧的交欢的快乐。那个时候,疼痛转换成了快乐,恐惧和仇恨就变换成了一种性欲受虐狂的迷恋。你说对吗?试一试就知道了。但是千万别告诉白轩逸,他头皮都要气绿了。”
咫尺之间,何意羡听到对方逐渐加重的呼吸,自己却始终像青草一样淡淡的呼吸,散发出一阵阵体热和香:“又不说话了。那你回答,干嘛上午偷偷摸我的脸?像个色鬼。”
白湛卿把他的手指捏痛了,他在尽量驱散这种突然产生的不安感。白湛卿低头看见他的腕部,特别适合戴脚链,走起路来金铃晃动,甜美动人丁铃铃铃,插着翅膀振振欲飞。上次见到它的时候,还穿着草莓袜子。那是青春期,何意羡因为没有二哥的爱,女孩子气非常爱哭,动不动就威胁大哥,“你要是不怎么怎么样,我就死给你看”,然后拿个剪子抵住自己——历史悠久的手段。白湛卿要当一个大容量的垃圾筒,让他尽情地倾倒。
尤其是现在,弟弟还在用大腿屈了一点压向他的小腹,温柔地低语道:“你就是想摸我。”
白湛卿很心虔,像圣经:只求你放我在你心上如印记、刻在臂上如戳记。
但是何意羡太煽惑,像风吹火。他这个人把自己理解成宇宙中心,对别人的认识总是比较肤浅、散漫和固有印象化。讽刺的是,似乎越是这样,他的俘虏越多,可以用“走量”来形容。如果能够控制这样的人,难道不是终极力量的体现吗?不止只是性,这是来自权力的诱惑。摆脱诱惑的惟一办法大约是向诱惑投降。
白湛卿却说:“我不知道。”
“好吧,哥哥和弟弟之间说这个……虽然天哪,哈哈哈,你脸红了,你好像那个,就像白天出洞的小松鼠,刚伸头就缩回去,缩回去又伸头。算啦,但是也不合适。”何意羡感到有必要为他解围似得,一笑置之,“而且你就像白轩逸,是不是也会记忆接不上啊?那你记得的我,是不是还没有成年?”
“我听说当哥哥的,经常摸摸弟弟,弟弟就能长大得快一点。”何意羡的语气,好像对方随时可以行使他的一家之长的权力。
白湛卿不为所动的样子。他的汉语不大好,一直用英文沟通。何意羡叫Vipara,但生活中往往使用一两个音节的昵称,白湛卿有时叫他Vivi,或者拼写不明的,经常听起来像RuaRua之类的。他这么发音,忽说:“Rua,我想你听我演奏。”
“好啊。音乐天才的手,就应该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何意羡烂醉十分地把它放到了自己腰上,做着把瞎子故意领到水沟里边去的事情。凑上去让人想咬他的脸颊,这并非嬉戏。
何意羡晓得,不能鲁莽,越是复杂的字越要写得不急不躁,首先要弄明最重要的真相:“哥,所以你干嘛要假装白轩逸,他可比你丑多了。原因是不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但你没想到,你赌钱输了,赌感情也输了。”
“我记得不清楚了,你想知道,你给我时间,我想起来……可能,我想见你,外婆她们不让,我单独一个人机会只有一次…我不是Atung,你就不会见我……”
“你好悲观啊,怎么办,我忍不住想抱抱你了。”何意羡搂着他,如花蕾般慢慢勃发舒展开来纳入他,“但是不行,Atung他……哎呀,我要是个女孩,天天要把避孕药当糖豆吃。他还羞辱我,说我是肥沃的桃金娘,每天坐着性爱旋转木马,与尽可能多的他一样的‘阿尔法’做爱,最终会找一个你这样有教养但没出息的‘贝塔’安定下来。他说时间都可以把废物变成石油,不知道对我们的大哥白湛卿来说,这句话适不适用?”
何意羡近乎听到了对方身体的颤响,白湛卿万分怔然地望着他,无法跋涉的一种寒冷。他良久才张嘴想说什么,声音小极了。在问你和Atung什么什么……认嘴型,翻译过来大概是“破镜重圆”。
“破镜?”带领整个世界都在暗笑他,何意羡的残酷坚如金刚,“镜子没破只不过落了灰,用你来擦擦!”
一个世纪那么长过去了。白湛卿才说:“Rua,我会恨你。”
“有多恨?”
“恨透了你想张嘴咬你一口。”
何意羡听了笑得有点响:“我眼睛闭上了。”
可是等不来口唇的亲昵,热血先溅了满手。
一位顶尖手法的医学生,一把单兵匕首,垂直插入密布血管、神经丛林的颈椎要害。
白湛卿倒下,血像放了礼花。
刀用完,换了枪,楚茗对准何意羡。不眨眼,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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