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头容易尴尬,林启明忙接:“看来白组长是清明的政治理想不能没有,世俗生活也不能全无啊。”
白轩逸说得不明:“大潮涌动,泥沙俱下,谁都做不到清白,总要沾些泥水。但中国人情大于理,法是理,情也就大于法了。”
林启明含英咀华:“深刻!我心里明知是这么回事,这话我就说不出来,还是水平低了。”
融洽的一来一回,导致林启明产生了一种被当做自己人的错觉。他知道虎头铡随时可能落下来,但白轩逸又给了微茫的希望。
因为一个事实是,白轩逸轻车简从来得早,掌握了本市的基本情况,否则中央督导组空降,常常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抓手,工作即使开始,也无力进行,每一点滴的进展都是缓慢而艰巨的。
圣心难测,林启明抓不牢白轩逸的意思。他先前以为白轩逸是莽上阵开疆拓土的帅,但没想到人家心里一直考虑的,皇权最首要的就是制衡。
天哪,白轩逸甚至说他是个党性强,作风正派的好党员,还知道他是沂蒙山区的一名放羊娃,是在沂蒙山吃过烧蚂蚱、喝过山泉水,能与树木对话、能与鸟儿问答的土娃娃。金榜题名后,曾是一名出色的媒体人、画家,大约10年前,他的某幅油画作品成交价就达到了40余万元。白轩逸还能记得他处女作诗画集的名字——《在垃圾中被春光唤醒的风信子》。
你要灭一个人,一是骂杀,一是捧杀。
林启明过于窘迫害怕,有些自甘暴弃地交了底:“是的,您说得全在点子上,全都没错。白组长,快到了,我看我把您送过去,就自个回家停职反省一段时间吧。”
白轩逸竟道:“可能闲不着你,还有更大的事业等着你干。”
林启明一咬牙,他痛恨自己玩弄权术大半生,到头来被小辈制了穷蹙终身。
人在官场脸皮要厚如城墙,心机黑如煤炭,这样才能成为英雄豪杰,所谓阳假仁义之名,阴行厚黑之实。以为这个白的白如乳焉,其实这个白的早就掌握精髓了。何况人家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了啊。
白轩逸看了他,那意思约摸是,有什么想法提出来。
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林启明受不了这哑巴气,刚起范的狗腿劲又缩回去,想得激动,险些要把手里的记录白组长发言的笔记本往座位上一摔。可是总归活命要紧:“谢谢白组长,个人永远服从组织,下级永远服从上级!有您给我们撑腰,我们以后就一心一意干好党的事业。”
白轩逸不看他也不表态。
林启明只得立下军令状:“白组长,你今天晚上的深意我全都懂了,心里都敞亮。何律师的有些‘事’历史的确太广博了,跟他有关的案子怎么办、怎么判,这个个中分寸甚难把握。但您放心啊,绝对不辜负您的信任,您相信只要用好一个人,就能搞活一方的事业。您就在督导组专心完成中央的任务,我在检察院这边死死地把着关,只要我林启明的脑袋还装在脖子上一天,涉及何律师的事,我们公检法系统上上下下一定凡做大事都要扎扎实实,不可弄巧……”
白轩逸这才微微点头。
汽车停下。林启明下车为他打开车门,讷讷地退到一边。只见苏殊朝机场的落客区奔来,他大概也被这官场旦夕骤变的氛围熏陶,都不敢叫师父:“检察长您快来出大事了!”
但同时白轩逸的电话响了,是连麟:“市区有人开枪!”
机场拉响警报进入高度戒备状态,登机口散发浓烟,人间陷入火海,白轩逸几近能听到谁在引爆自杀式炸弹背心的声音。
而市区那头,连麟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来,非他是解铃人不可。
白轩逸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陷入了一个与四年前一模一样的困局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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