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何意羡语气轻盈,像手指在钢琴上随意按了两枚黑白键,“什么表情么,杀人放火这么多年没人拿枪指过你脑门?”
如同在看一个小孩子装大人,眉心的枪,连像一把按在脖子上的迟钝餐刀都不算。何峙安之若素,无言笑了笑,目光像说欣赏你刚才的所有表演,我很受用。而其真伪,与其悦目娱心的过程到达的最终彼岸,我并不在乎。
对此的回应是“咔”一声,套筒一拉,弹夹内第一发子弹推入枪膛。
何意羡正了正枪筒,何峙这才正视于他。
“小羡,记得我教过你。威胁是博弈中最愚蠢的自我暴露,因为它除了会直接将你的意图暴露给你的对手以外,并不会起到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两个人这点距离,低下头就可以在他锁骨下再亲一口。何峙伸手覆在他握枪的手背上:“我还说过,不假思索就释放怒火是最危险的任性表现。”
“说了多少次,最好不要随地大小爹吧。”何意羡大为嘲笑,甚至用手挑逗十足地拍了下他的脸,“你是年纪大了风韵犹存但可惜记性退化了啊?”
那适合去弹李斯特的手指,毫不犹疑扣在了扳机上,只需要给它轻轻一个压强,面前的人立刻就会脑浆迸流,脑壳崩成一大片爆米花。
“我现在是在人身威胁你,但你偷换的概念好像是口头威胁,谈判桌上的小儿科。我也这么说过,如果有把一个人随时沉到东海的筹码,即便是在文明的谈判桌上,我相信没有人会不识时务的吧,叔叔?”
生命随时会发出坠石的一声。叔叔看向了他的侄子——
这世上人人都想要有自己的声,声混浮起来,非常喧嚣。但当何峙第一面见到这个年轻人,那就如一个幽静而自足的湖,湖有一种拥挤中的孤独。宏观世界的灰灰的、嗡嗡的喧嚣,在他身边却如百灵啁啾,穿梭巷弄,或渐尔成为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喧哗的都已沙哑。
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可是何意羡从来不在当中耽爱。高山春雪初融的一条涧溪,汇聚到了人世,并且善于处世,却始终保持它高处而来的神采。故而在施虐者看来,这样美观的人既有充足的乍见之欢,且不可能生出久处之厌。此谓绝妙可爱。
而今一汪湖水之碧,鉴照的却是全然自己的倒影。水仿佛冰冷的黑玻璃在流动。
依他所愿,恶之花必然种出恶之果。
没有一丝声息,何峙将手落下,笑道:“那就告诉我,你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很简单,只有几个小问题。”何意羡淡然一笑,“但假设几个小问题你还挑肥拣瘦,那么我也记得你经常说的另一句话:死人从不撒谎。”
夜里划过凄清的一两声枭叫,不知怎地他们都无端笑了起来。何意羡看着他笑道:“何峙,我到今天已经没有什么活头了,拉着你沉塘一次性送我哥两个大礼包其实也不赖。”
何峙风度闲雅,但是听到了白轩逸的名字,到这里他的风度才首次有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纹。旋即不过一笑,笑过方道一句,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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