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让白轩逸洗菜,自己改刀,何峙掌勺。没想到即使这样分工明确,人为隔离,这两个人还能源源不断借题发挥,乃至就着食材发表大量与之无关的议论。不到一个小时,二人尽皆着作等身,如《论葱》、《论砂糖橘》、《论阿根廷红虾》等。何峙汪洋闳肆,白轩逸举重若轻。一群鸟叫都要中间莫名其妙停一会再接着叫。他们没有的。
在吵架的时候,先开口的未必占上风,后闭口才算胜利。尤其对地位显达的人来说,笑容愈亲密,礼貌愈周到,彼此的猜忌或怨恨愈深。何意羡无法明面调解,多蠢才会这样做,如果这样做,何峙会说明明一见如故,白轩逸也要认个意气相投。
那条金钱鮸,何峙把它放在凉水里,捏一下鱼肚,变软了就捞起来。煮沸了数小时关火,弃鱼肉,要的就是肥腴的鱼膘里的粘性胶体蛋白和多糖物质,十斤鱼出才一两胶。汤汁闷在瓦煲自然散热,不用辟腥,别有一种排他的霸道的鲜味。
然后何峙问:“有蜜枣吗,鱼胶里可以加两颗,意羡喜欢甜口。”
白轩逸说:“这两天不喜欢,只能吃很清淡的。”
浇上姜汁,何峙重新扣了一下袖箍:“是吗意羡?”
“不用问他。”成年人在这方面很少有傻子,沉默已然足够,但白轩逸不留白,“医嘱。”
何意羡不想沾边,手起刀落把黄瓜剁碎,在喧嚣声中逃离这个糟心的世界。
食材还有羊肉胡萝卜,何峙说:“这是你想吃的碎肉抓饭。”
何意羡有点惊讶:“可以啊。吃了一个冬天新疆菜快吐了,回来了又想这一口,但你怎么知道的?”
何峙来了两个字:“梦话。”
何意羡变色,急忙当着白轩逸的面辩白:“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梦话也是办公室午觉的梦话吧,不是晚上吧?”
白轩逸把青菜水沥干,面不改色飘来说:“晚上也有。”
何峙要放花椒白糖,白轩逸再次强调:“清淡。”
天黑了才好不容易上桌吃饭,座位又成问题。何意羡记仇,用不久之前一句同样的话回敬:“白轩逸,你今年几岁?”
言下之意你辈分不够,主座留给何峙。白轩逸本来倒不见得有那个意思,只是何意羡过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