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蹭蹭脸,“可算把你接出来了。”接着昂起头,“太子也说我长高不少。”他用手比比自己和姜云锡的身高,“现在还不够高,以后我要长的更高。”
姜云锡温和一笑,唇角扬起一道动人的弧度,可眼里的笑却在慢慢流逝。
余姚拉起他的手往回走,“我们快回府吧。”
“我不能回去。”姜云锡任由余姚牵自己走,“太子让我别回太子府。”
“为什么啊?”余姚诧异回头。
余姚的眼睛就像两颗冰曜石,透出沁人的灰蓝色,其中带些暗紫,圆圆亮亮,充满疑问。
看来太子没跟余姚说明此行缘由,姜云锡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事情真相,“太子是这么说的,我只能照做。”
“不回府,还能去哪?”
“我没想好。”
姜云锡这头离了皇宫,沈子清刚好到永寿宫附近。
一路走来,沈子清看到不少士兵在宫内奔走,有强行调换值守的,也有强制扣押的,一些机警的宫中老人识趣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而其他入宫不久的宫女与小太监不知宫内变天,照旧出来,被突如其来的士兵威吓到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沈子清将这些看在眼底,心知即便不是自己,这幅场面还是要发生的。他加快脚下步伐。
又一只玉杯落地,响亮的巴掌声随之响起,“你是胆肥了,还是翅膀硬了,瞧瞧你干出来的好事!”太后厉声苛责,在她两步外的桌上摆了好几本大臣进谏的册子。
沈子清脑袋歪向一侧,左脸上出现明显的五指红印,尖刺的痛感遍布红印。沈子清用舌头舔舐左口腔内壁,咽了口唾沫,尝到淡淡的腥甜铁锈味。没想到已是耳顺之年的太后,打起人来手劲不减。
曹彦心中偷乐,心里暗讽这个巴掌定能让傀儡太子尝个明白,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经人施舍的。没有太后,没有皇宫,他一宫女的种,什么都算不上。
永寿宫内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没有人敢上前替太子求情,也没人想为他求情。
“不说话难不成哑巴了!”太后声音犀利,那双严厉的眼睛不是常人敢与其对视的。
“倒不至于。”沈子清淡淡开口,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至于……”太后念一遍他的话,音量徒然拔高,“你怎么不解释解释你的那些行为?”
“有何好解释,事实再解释不就变成了谎言。”沈子清平淡反驳。
“好哇。”太后眯起眼,“回去收拾,立马搬回宫。”
太后不愿放手亲手培养的傀儡,她不知道这个傀儡的皮下早已装下别的灵魂。一个会为了自由而不计代价反抗的灵魂。沈子清道,“外头百姓对我意见重重,我若还当这个太子,恐怕难安百姓怒火吧。”
太后反问,“你也知道会惹群愤,还惹下这种事?”
沈子清耸耸肩,“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我也不会搬回皇宫的。”
“你!”太后倒吸一口气,步子不停后退。
“姨母别为了他气坏身子。”皇后这时上前劝说,扶太后坐下时,朝沈子清投去一道暗示的眼神,让他别再说了。
沈子清眼帘微抬,原本还有其他话要说,这回低眉垂目不再开口。沈子清在心底耻笑永寿宫内的人。永寿宫早被切断跟外界联系的桥梁,太后的眼线早被纠察出来,永寿宫里的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沈子清静静注视视线范围内的地毯花纹,对太后不间断地责骂一概不给予理会。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太后气到眼里快要冒出怒火,桌子在消声的屋内被拍得轰响,桌上的茶具和册子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
沈子清把头埋的更低,闷声道:“正听着呢。”
瞧他一副不领教的样,太后脑门瞬间转红,捂住胸口,身子不断发颤。
皇后见状,到了杯水递给太后。
“诶!干什么呢,你们谁啊,竟敢擅闯永寿宫的!”门外响起一阵喧哗,在门口的曹彦立马伸长短短的脖子跑出去。
沈子清向后回望一眼,以他的视角虽看不见曹彦,但从传来的声音能联想到那副尖酸刻薄的脸。
没一会,刺耳的质问声截然消失,屋里有人耐不住人好奇开始向外张望,可惜什么也瞧不减。
太后突然领悟其中的不对,指向一名宫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宫女领命往外走,还没走出门口就被门外一人拦住去路。
“太后万安。”沈月清先向太后作揖,随后转向皇后,“儿见过母后。”
皇后稍稍颔首,从太后身边回到原位落座,神色放松下来。
沈月清没有经人禀报就私自进入太后宫内,算是破坏了规矩。太后细细打量满眼笑意的二皇子,心里这才起了晚来地戒备,“哀家不记得有叫二皇子来呀。”
“呵呵。”沈月清嘴上仍在笑,沈子清看向他,心知这不是什么善意的笑。
沈月清态度谦卑,“近日我听闻几条传言,心中替太子顾虑。今日得知太后招太子回宫,我便来看看。”
“哼。”太后斜睨道,“可看出什么名堂?”
沈月清稍加思索后畅然回答:“看出来了。”
“说出来听听。”太后在宫中多年,经历过很多重大事件,很快冷静下来。
“宫外百姓对太子所作所为意见重重。”沈月清瞥向沈子清,没见到想象中恼羞成怒的表情,不免有些遗憾,“加上百姓对当今圣上抱有不少怨言,他们更希望下一任继承者是个有作为的贤明,而不是只会享乐的淫色昏君。所以能安抚民怒的只有一个办法……”
沈月清目光又一次落到事发源头身上,措辞义正,“那便是贬旧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