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眉毛下垂,前额皱纹推成一堆,隐隐有些恼羞之怒,“不敢?不敢你还一直逼哀家。”
沈月清不理会这点怒气,暗暗使劲,表面看上去是小心谨慎地扶太后坐下,倒茶推到太后手边,“我只想扶太后坐下来,太后别误会。”
形式瞬间颠倒,太后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总算明白过来,斜睨向坐在椅上无动于衷的皇后讥嘲,“这么多年,我竟是养了只白眼狼。程婪呢?”
皇后抿了口茶道:“丞相在清扫宫内。”
“哼,你们想做什么?”太后强装镇定,但疲态难掩,若脱去华服,摘下贵饰,跟普通老人没两样。
“这话我听着奇怪。”沈月清侧开身拍拍手,“我想太后是误会了,我来这只为了传达皇上的圣意。”
皇上?沉迷女色不管顾国事的皇帝?屋内众人都快忘记这个皇宫还有一位皇帝。
一名太监从外面赶来,双手捧两卷明黄色卷轴高举过头顶,从沈子清身边经过。沈子清看过去一眼,认出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吴鹏。
沈月清接过两幅卷轴,分别摊开在太后面前,不问自答,“这一道圣旨是废除太子的,这一圣旨道是立新太子的。”细长的指尖珍惜般缓缓滑过两幅卷轴表面,上面分别清晰标注了二皇子与八皇子的名字。
两人名字非常相似。沈月清,沈子清,唯独中间的字不同。
自从知道沈子清的存在,沈月清打心底嫌弃排行老八的弟弟,更令他厌恶和不甘的是沈子清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轻松得到太子的名号,而他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和代价,甚至不惜谋害自己最崇拜的大哥,可就是得不到这个本能触手可及的名号。
今日不同了,他终于能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脸上的着迷让这张绝世容貌更加生动,沈子清稍看一眼,速速撇开视线。
太后越发严肃,能看出她想尽量放松自己,“然后呢?你有圣旨,还来哀家这?”
沈月清呵呵笑出声,眼里亮光闪耀,“我想太后糊涂了,不过太后年纪大了,会忘事情很正常。我来这里除了传达旨意,还要取走父皇存在太后这里的玉玺。”他说到‘存在’这两个字时,咬字十分重。
太后平静抬起头,不再掩饰自己的不甘。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宫女和太监快承受不住脑袋总低垂的状态,他们在心底祈求这场可怕的事故快点结束。
太后选择了妥协,命人去取来藏在屋内深处的玉玺。
黄玉雕刻而成的玉玺从方正的檀木盒中取出,玉玺底部方圆四寸,顶部巨龙盘踞,通体颜色从上至下显渐变色,质感温润细腻。颜色从发青的土黄过渡为蔓延上来的丝丝橘红。
沈子清没看太仔细,玉玺就被沈月清裹进手心,只听两声闷重声后,玉玺印下的红印赋予两道圣旨存在的意义。
这出戏若是搬上银幕,沈子清定会看的心里紧揪,可他现在就在当场,又是当事人,早已看厌。他是屋里第一个除了太后和二皇子之外开口的人,“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沈月清依依不舍把玉玺存放回方正的檀木盒中,回首愉悦道:“八弟别急着走啊,难道你不想知道圣旨里都写了什么吗?”
“迟早会知道的,不是吗?”沈子清顶了张半肿的脸,把自己置身局外,让那些宫女和太监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佩服这位前太子,也不知该说他勇还是莽。
“不。我想提早告诉八弟,让你早些准备。”沈月清享受‘八弟’这个称呼出现在自己口中。
“行吧。”沈子清扭动酸涩的脖颈,“你念来,我听着。”
沈月清挑起一侧眉梢,倒要看看这人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背手停在已无用处的前太子面前,盯了沈子清一会。
圣旨上的话沈月清看了不下十遍,早就熟记于心,不过他还是双手捧圣旨,声音顿挫有力,“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八皇子无才无德,特引民众怒意,为保国之未来,故废其太子之位,远逐边疆反躬自省。限期五日离城,三年不得归。钦此!”
“五日。嗯,五日也够了。”沈子清喃喃自语,念叨完,恍如无事人,“念也念完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沈月清有点困惑,保持和善态度收起圣旨,清声道:“请便。”
沈子清不带一丝犹豫,身后太后唤住他。沈子清迈出两步才停住,折身看向太后和皇后,语气幽冷,“本该谢谢二位对我的养育之恩,但仇恩不平,我不会跟你们说一个谢字。”说罢,拂袖离去。
永寿宫内除了太后的屋里,其余地方都悄无声息染上了一层血腥,淡淡的血味飘散在空气里。在去永寿宫外的道上,不起眼的角落里,沈子清赫然瞥见曹彦和宫女太监堆放在一块的尸体,他们看上去哪里像人呐,跟破物似的,都联想不到他们之前是活生生的人。
沈子清心下沉重到不能再重,在出口处,他看到沈水斌持剑带领一队侍卫包围了永寿宫。沈水斌看到沈子清出来,怔了下,冷眸瞬间变得犀利,像条毒蛇拦住沈子清的去路。
天边突然滚滚雷鸣,两者陷入凝滞。
“放人。”在下一道雷声来临前,沈水斌才开口。
沈子清在一队侍卫监视下,一步一步远离永寿宫。
一路走来一路看去,在面面场景对称下,其他地方不比永寿宫好。太后从前安置下去的眼线统统被揪了出来,强押到空旷场地,也就是沈子清必然经过的地方,凡是违抗者都会一一处决。
耳边传来呼救声,沈子清置若罔闻,脚下步伐越迈越快。
就在沈子清以为自己能摆脱那些痛苦呼唤地纠缠时,背后传来另一道不一样又很熟悉地呼喊。沈子清不得不停下来。
沈月清面颊微红,略微有些喘,身后跟着忠实的追随者。
“八弟好急着离开,是怕回去太晚,来不及收拾东西吗?”沈月清很快平复下起伏不定的呼吸,该有地揶揄没有落下。
沈子清耐下性子问:“太子可还有别的事?”
沈月清笑眯眯道:“呵,我又不是太子,何来太子的称呼。”
沈子清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很快就是了,不对吗。我早喊晚喊都没差别。”
沈月清心情不错,没有反驳,“八弟离开太匆忙,我忘了该跟你聊聊别的事。”
“聊什么?”沈子清堤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