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全德楼问题,章语不再是沈子清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踌躇不决的人。今日她装扮盛美,两弯柳叶吊梢眉画的精细,一双丹凤眼里透出生意人专属的精明,一看就知是个利落干练的人。
沈子清脱下貂皮披风坐下。小小宴席在雅间内开始,在坐虽只有四人,气氛却没因此冷落,反而都是熟人,聊得广,聊得丰富,气氛更发活跃。
闲聊常伴热酒入口,酒煮过,因此不容易醉,沈子清忍不住贪杯多喝了好几口。换下去的酒壶一壶接一壶,因没堆积在一块,沈子清内心便没了数,喝起来也不节制,连郭肖地劝说也不听。
沈子清不清楚自己喝到第几壶了,意识有些虚浮。他离开座位,靠到冲大堂的窗框上休息会。章语见沈子清酒力不甚,笑称自己酒量比郭公子更盛一头,接着换了目标,问郭肖要不要来几杯。
章语的热情扑面而来,郭肖不好推却,喝下两杯,脖颈直接被喝下去的酒染红。
章语哈哈笑道:“啊呀,郭小哥你的酒量比小泽还差一点呐。”
郭肖含蓄笑笑,目光去寻太子的背影。余泽湬坐在章语一侧,手端酒杯,小心拉回章语举杯的手劝道:“少喝一些,晚上还要回去的。”
“要是喝醉了,你背我回去不就得了。”章语潇洒挥手道。
听身后乱成一团,沈子清伸了一记懒腰,半趴在窗框上往一楼望,迎面而来的热气烘的沈子清脸颊热乎乎的,胳肢窝和后背传来隐隐燥热。
一楼食客沉浸在自己一桌内的话间闲聊氛围中,兴致上来,举杯相互劝酒,全然不知二楼雅间有人在看他们。
就在沈子清准备返回座位再跟章语多喝几杯时,窗外猝然传来一声恼怒地质问声,这声怒音本来在这片闹声中不太明显,但其他闹声就像是避让它似的,都默契噤了声。食客个个手拿杯子或筷子上夹着菜静止不动,或扭头或斜侧身子疑惑转动眼珠,利用余光看热闹。
“也不是第一次来,全德楼就这样对待老客吗?”那道怒音第二次传进二楼雅间,钻入到每个人的耳里,随后是一个稚嫩少年音的激愤辩解。
上一秒处在酒醉状态的章语,在两道声音同时进来时立马放下酒杯,走到窗边往大堂内看了眼,向雅间内的其他人投去歉意目光,“抱歉,我暂且离开会,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余泽湬准备跟随,章语按住他肩头道:“客人还在这呢,总得留个人陪着。”说罢,推门而出,走的风风火火。
沈子清屁股都没沾上凳子,再一次来到窗边,带着朦胧醉意扫视一圈大堂,找到了事发源头。
余泽湬和郭肖相继站到窗边,向下张望,很快余泽湬在吵闹源头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是潘都督之子,名叫潘江。”余泽湬指道,他对这人很熟悉,怕太子不认识那人,主动介绍道,“他总会带许多朋友过来,比一般食客都要吵闹,但出手大方,算是对全德楼出手最阔绰的金主了。”
沈子清懒懒撇过脑袋,抬了抬眼帘问他,“你打听过了?”
余泽湬摇头,眉宇微皱,心里对这个潘江没其他好印象。他说道:“这人爱炫耀,不用我刻意打听,他自会报上身份。”
果然余泽湬刚说完没多久,楼下传来一声洪亮的“我乃潘都督之子”的声音。全德楼不管一楼还是二楼变得的先前更加安静,连有人手中筷子无意落地的声音都能让人心惊。
余泽湬嘴角一扯,一脸‘你看吧’的表情。无奈道:“虽然他挥金如土,却很不好招呼。”
沈子清了然点点头,整个上身趴到窗框上,探出身。耳中听闻吵闹,缓缓阖上眼睛感受酒劲在体内横冲直撞。
郭肖担心他会往下栽,一手扶在沈子清右手手臂上。
过会,等体内酒劲消下去后,看大堂吵闹还未结束,沈子清直起身道:“我下去会会那个潘都督之子。”
“太子。”余泽湬一脸担忧跟在后头,“还是交给东家处理吧。”
沈子清打了一个嗝,满满的酒味,“这怎么能行,我看那个潘江打算碰瓷。”
“碰瓷”一词对这个朝代来说还很新意,郭肖和玉泽湬都不懂这词的意思,但他们看太子执意要下楼,只好跟上。
沈子清体内的酒劲未完全消散,走路左摇一下,右晃一下,来到楼梯口,郭肖担心他走不稳要摔,赶忙上前搀扶。
沈子清拍拍扶住自己的手,示意自己能走稳,不用郭肖牵自己。郭肖这才放开手,脚步紧跟其后,要是太子真摔了,他好立马出手。
沈子清手撑在楼梯扶手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下来,略过章语,蹒跚冲至争执不休的两人前,准确来说是直冲到纠缠不休的潘都督之子面前。
猝然出现的酒鬼吹了自己满脸酒气,潘江气到眼角踌躇,欲要发火,及时看清酒鬼长相。他结结巴巴惊呼,“太,太,太……”
沈子清隔开争执不断的两名当事人,面朝潘江,一手支在桌沿吐出一口酒气,竖起食指放在唇中打断潘江的话,“在下姓沈,阁下称我沈公子就好了。”
“啊?额……沈,沈公子。好巧,你也在这啊。”潘江态度转变极快,从死不讲理的凶狠模样一下子变的毕恭毕敬,速度之快让沈子清身后的少年小二都吃了一惊,心想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呀,竟然能让潘江说话变得客气。
沈子清晃了晃身,突然想起在这之前自己并没见过潘江,“你认得我?”
潘江双手恭敬作揖,“是,当初打马球时与家父同行,见过沈公子一面。”
“哦,我想来了。”其实沈子清压根没印象,他指向二楼那间开了窗的雅间,问道,“我在二楼听你们吵得厉害,因为何事啊?”
方才吵闹声之大,全酒楼包括外头经过的路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沈子清却一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潘江面露窘色,支支吾吾不太想说。
章语想趁机复述一遍方才的事,“潘公子看到这道菜里有虫子,于……”
“虫子不是厨房里的。”被忽视的少年小二从沈子清身后探出头,硬挤到章语身前,五官在愤怒支配下快凑到一起了。
少年小二个人不高,身型纤细,胆子却不小。他直指潘江鼻子愤愤骂道:“他污蔑全德楼不干净,诽谤菜里有虫。简直乱讲,这道菜是我端出来的,亲眼所见没虫子!”少年小二稚嫩的声音在酒楼里很是明显,他巴不得让所有人听见,听清楚是潘江在污蔑全德楼。
章语轻轻叹息,把少年小二拉到身旁训斥,“怎么跟客人讲话的,快把嘴闭上。”
“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啊。”少年固执保持己见,眼睛蹬倒最大,火气就快充眼珠里冒出来了。他话音刚落,就被章语牢牢捂住嘴,由老掌柜拉回厨房。
少年小二不甘挥动四肢,由于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声,极力想表达自己的想法。见此场景潘江发出嗤笑,将不屑摆到台面上。向在座好友又是抬肩又是晃脑的,若不是太子就在一旁,他还能说几句让少年小二气到发抖的话。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