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见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吧台前刚好空出一个座位。他绕过来往的人群,坐了上去。
调酒师是个高挑女性,剪了一头短发,模样像个男孩。她见到方见时,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啊帅哥,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吗?要喝点什么?”
方见时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浑身都不自在。他看了一眼菜单,依据名字随意指了一个:“就这个吧,麻烦了。”
“好嘞!请稍等!”女孩爽朗的笑声传来,很快又退到吧台后忙碌了起来。
他在等待的间隙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Cityofstars,areyoushiningjustforme?”
悠扬婉转的吉他,伴随着低沉深厚的男声,透过安装在清吧四处的音响缓缓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
“Cityofstars,therearesomuchthatI,tsee.”
方见时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台上的裴明朗全部吸引。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注定是人群的聚焦点。
少年歌唱时,就连灯光也偏爱于他。暖黄的光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轻薄地打在他的侧脸上。
高挺鼻梁上光影交错的地方,让方见时想起了青春时见过的一场金色日落。那时万物的影子都被太阳拉得很长,稀薄日光照过的地方,残留着夏日转凉的最后余温。
手摸上去,明明不算太热,却在心底烫出个窟窿。不疼,却让他记了许久。
就像现在这样,少年坐在椅子上,一边闭眼唱着,一边用手指拨动琴弦。
似有所感一般,他眼睑启合,睫毛颤动,面对着方见时的方向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同行星带里互相吸引的天体,排除了其余的引力干扰,相互辨认出对方的位置,只为保持彼此间的恒定不动。
“Andthroughthesmokesofthecrowdedrestaurants以及在雾气袅袅的嘈杂餐馆里”
“It,slove.Yesallwelookingforislovefromsomeoneelse是的,我们都想在同样孤独的灵魂之中,找寻到名为爱的物什”
在所有人都醉心于这美妙歌声中时,他与裴明朗在心跳声里对视。
心底被烫出的窟窿开始发热。依旧不疼,却跳动得越发厉害。
“您的酒调好啦,”调酒师端来一杯酒精浓度不高的水果酒,看方见时还看着表演台,打笑道:
“我懂了,原来客人你是为了Leif来的呀!毫不夸张的说,这里一半人都是因为他才来的。”
方见时这才收回目光,有些惊讶:“真的吗?”
“是啊,这几天客人太多了,我们店长还说要再招一个调酒师呢,”短发女生用口布擦拭杯具,偏头看向台上的男生:
“……你也觉得吧,Leif他和他的名字一样,真是个天生的大众情人。”
满满一杯酒下肚后,裴明朗结束了他的演唱。下一个驻唱歌手上台时,还引起了客人一阵不满情绪。
收到手机消息的方见时付过钱,走到清吧外一条偏僻小路的路口等裴明朗。
借着路灯,他看见裴明朗打开清吧的后门,背着吉他,将下半张脸埋进羽绒服里,小跑着向自己奔来。
冷空气冻得人发抖。裴明朗搓了搓手,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兴奋:“见时哥,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方见时是在昨天晚上收到裴明朗的微信。他告诉方见时自己已经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旅行,找了份在清吧驻唱的工作,体验生活。
因为是第一份工作,裴明朗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所以想让方见时来看看,他在手机上的原话是:
明:来看看我好不好,我不会唱到很晚,看见哥我肯定不会那么紧张的。
是像小孩一般的撒娇口吻。
裴明朗本对方见时来看自己这件事是不抱希望的。其实方见时也没有打算来看他,但是想法改变在,他从裴明朗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决心出去工作的第一年,他备受排挤,过得很艰难。曾经有一次,他实在受不了,躲在道具室内哭着请求裴淮兰来看看自己。
不需要他多么光鲜亮丽出场,只要站在远远的,遮盖住面目,让自己看一眼就好。然而就是这样小小的请求也被驳回,裴淮兰告诉自己:
“如果我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让我丢下那么多工作,出现在毫不相干的地方,理由是什么?…宝贝,老婆,我心疼你,你也替我考虑,嗯?”
最后,方见时只能在角落独自擦干了眼泪,又以一副笑脸面对趾高气扬的人群。
所以当裴明朗提出请求,他想,还是来看看吧。
喜出望外的裴明朗脸上还带着微笑,眉眼弯起,黑亮的眸子像是天上的月牙一般。他不好意思地问道: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穿过曲折小巷,转角处路灯微闪。不算太大的居民小区,处处充斥着生活的人间烟火气。
裴明朗用钥匙打开门,入眼的是一间整洁的屋子。不大,但井井有条。
少年请方见时坐在沙发上,将吉他放好后,站在离方见时不远不近的地方,“我刚从家里搬出来,工作安排到年夜饭才能回家。”
“为什么要搬出来?”方见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