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黄尘千尺雪,可知俱不似江南。
来到漠北,隋遇才真正感受到这里冬天天气的恶劣。
黄沙滚滚,冰雪千尺,万物凋零一片死寂。
叶栖衡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漠北默认的休战期,因为仅是度过寒冬就已经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尤其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要寒冷。所以,大雪不停,是不会开战的。
第二天,镖局的人便离开了。隋遇托镖头给家人送去一封书信,希望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叶栖衡站在城门口亲自为镖局的人送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再次询问隋遇:“你想好了,当真不走?”
隋遇摇摇头:“不走。如果只是送物资,我何必亲自来。从一开始,我就打算留在这,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叶栖衡神色认真:“这里不比江南,不仅仅是天气冷,连茅房都是旱厕,你真得受得了?”
“受得了。”隋遇站在叶栖衡面前,收起平日里闲适的笑意,正色道:“我知道这里条件艰苦,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衡哥,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刚进书院,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
“你信我,我真得长大了。”
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叶栖衡不得不承认,在他不在的这一年里,隋遇是真的成长了。他展颜一笑:“好,衡哥信你。”
有了隋遇带来的物资,在停战的这些时日里,将士们休养生息。因粮草短缺而停止的练兵,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这日清晨,叶栖衡与将领们开完晨会,回到大帐中却发现向来喜欢赖床到中午的隋遇已经起了床。他找来一旁看守的士兵问询,才知道隋遇竟然在他起床后不久便起身出了帐篷,与陈达约好似的去了练兵场。
叶栖衡皱着眉头又去了练兵场,此时一百多个士兵正拿着铁锹铲雪。所有人都穿着黑灰色衣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显眼,也格外地难以辨认。没办法,他只好走进去挨个挨个看。终于在西北角落里发现了正卖力铲雪的隋遇。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士兵衣服,套在他身上大小刚好合适。一把铁锹在他手里都挥出残影了,左手边四五个大雪堆,也不知道铲了多久,头顶都冒着热气,估计身上也都是汗。这种时候最怕停下来吹风,身上的汗被冷风一吹,肯定会着凉受风寒。叶栖衡寻来一把铁锹,也跟着他一起铲。
隋遇正埋头干着,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一把铲子。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叶栖衡。他惊喜问道:“衡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叶栖衡把铲子里的雪一抛,不满地说道:“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来这铲雪了,你这一身汗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没事。”隋遇不以为意道:“我心里有数,而且这一年三姐又教了我不少强身健体的功法,我可比从前强多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隋遇又加快了速度,握着铁锹的手也加了些力气。还没等他挥上两下,铁锹头突然撞上了被雪盖住的大石头。只听到“砰——”的一声,手里的铁锹断成了两截。断裂处的木刺儿直接扎进了手掌心,把随遇疼地倒吸一口冷气。
“给我看看手。”叶栖衡扔掉手里的铁锹,抓过隋遇的手一看,两根木刺扎进了掌心,刺眼的鲜血沿着伤口处一点点渗出来。“你真是……”看到隋遇拧在一起的眉头,叶栖衡又不舍得教训他,只能本着脸一路把他拉回帐篷。
自知丢人的隋遇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看着叶栖衡从军医那里找来伤药。
“我先帮你把木刺挑出来,有些疼,你忍一下。”
冰凉的烈酒抹在掌心伤口处,火辣辣的痛感从掌心散开来,隋遇拼命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他对着伤口处一阵猛吹,试图能吹散灼烧似的痛感。
叶栖衡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烤了烤,看着隋遇狰狞的痛苦表情心里又气又心疼。他忍不住叹气,握着隋遇的手腕叮嘱道:“我现在帮你挑刺,要是害怕就别看。”
隋遇双唇紧抿成一条线,逞强地笑道:“我不怕。”
真是比鸭子嘴还要硬。
叶栖衡无奈地横了他一眼,低下头仔细地用银针挑木刺。
扎进隋遇掌心的木刺又细又长,扎得也深。叶栖衡先将银针小心翼翼地扎进去,然后抵着木刺一点点向外挑。
原本还故作云淡风轻的隋遇,在银针扎进去的瞬间失去了脆弱的表情管理。
“嘶——疼疼疼疼疼——”
他坐在凳子上,又是跺脚又是喊疼,整个人像被冲到岸边的鱼,拧来拧去没个消停。
叶栖衡面色紧绷着,任凭隋遇如何挣扎,都死死握住他受伤的手掌,使其动弹不得。
扎在肉里的木刺依次被拔出,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叶栖衡用叠好的纱布按在上面。虽然隋遇哀嚎得仿佛在受什么酷刑,其实整个过程时间并不长。但就这一小会,就让叶栖衡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真是不能夸你,做事还是这样冒失。”
隋遇按着纱布,嘟囔着:“你怎么和我爹说一样的话。”
叶栖衡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直接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让冒失鬼隋遇立马住了嘴。他淡淡说道:“把纱布拿开,我看看伤口。”
纱布上有事先撒好的止血药粉,隋遇将纱布拿开,发现血已经被止住了。他见叶栖衡脸色沉沉,便主动搭话道:“这药效果还挺好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