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几十辆大马车一字排开,里面有隋家先前备好的物资,还有隋遇路上又添置的。
他比镖局晚了一天出发,好在之前已经打听过路线,所以下了山就一路沿着官道疾驰,不出一日就追上了。这些年,二哥给了他不少零花钱。自从被卖画的坑过后,隋遇就很少再花大价钱买东西。所以,攒下了一笔不小的财产。
越往北,天气越寒冷,百姓的日子就越难。隋遇一路上遇上了不少逃难的灾民,他打听了一下,发现其中有些是从漠北逃来的,也有从关外东北逃来的。
隋遇想到之前曾听大哥在信中提到,朝廷派了官员前往北方赈灾。可是难民们却说,从未见到赈灾的官员和物资来过。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官员贪掉了。
既然赈灾物资都能被贪,那前线的粮草可想而知。
想到这,隋遇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还能为前线的战事出一份力。
所以,这一路上只要有机会,隋遇就花钱买粮草,伤药,冬衣。原本的马车不够用,在关中趁机又买了不少马匹与马车。他甚至托镖局的总镖头走了道上的关系,偷偷买了些武器火药,藏在粮草的下面,一并送往了漠北。
隋遇站在城门口拿着厚厚的册子一一清点着物资,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几十辆马车才算进了城门。
叶栖衡指挥着士兵们从马车上一袋袋搬运着粮草,装进营中库房。陈达和徐平在一旁愣愣看着,早就被这几十辆马车的物资给惊呆了。
陈达用胳膊捣了捣身边的徐平,小声问道:“哎,老徐,这什么情况?这总不会是朝廷的物资吧?”
徐平横了他一眼,无语道:“你在漠北呆了几十年,什么时候见过朝廷如此大方过?哪回送来的粮食不是糟糠旧粮,你再看看这。”
哪怕隔着袋子,徐平好似都能闻到今年新收下来的稻谷的清香。
“也是。”陈达点点头,“以往送来粮草的官员也没有这个款式的,你瞅瞅,跟个玉娃娃似的,真俊呐!”
送镖的人一路上风餐露宿,十分辛苦。叶栖衡将他们安置好后,便带着隋遇进了帅帐。
大帐中,陈达,徐平,方冀以及一众将领早已坐好,就等二人进来。
隋遇一进来,就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齐齐盯在他的身上。他倒也没拘谨,大大方方地跟在叶栖衡身后,还朝许久未见的方冀高兴地挥了挥手。
叶栖衡于上座坐下,看到隋遇坐到了方冀身边,眸色暗了一分,并没有多说什么。
军营不比书院,言行之间还是需要多加注意。只不过,看到空荡荡的身边,叶栖衡的心里还是有些发闷。
现在还不到时候,等他大权在握之日,哪怕是龙椅他也要隋遇陪他一起坐。
“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徐平首先开口问道。
“我叫隋遇,与衡哥,方冀是同窗好友。”
“原来如此。”徐平点了点头。“既是同窗,那小公子也是扬州人士了。容老夫多问一句,不知你可认识都察院右都御史隋良?”
“那是我大哥。”隋遇坦然一笑,“我在家排行老四,我大哥自小读书就厉害,不像我现在连个童生还没考过。”
陈达本来就对隋遇印象极好,一听这话哈哈一笑。“学问在心里,不在功名。我倒觉得隋公子,才高识远卓尔不群。”
“将军过誉了。”隋遇难得听到有人夸自己有文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各位唤我隋遇就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记着清单的书册,递给了叶栖衡,侃侃说起自己这一路上的见闻。
“本来是没有这么多物资的,可是一到山西,就遇到了许多难民。有从漠北来的,也有从关外逃难来的。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朝廷的赈灾物资并未送到东北。我想既然东北的赈灾物资出了事,漠北一定也好不到哪去,就在路上又买了许多。”
叶栖衡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眉头轻蹙。
“什么!连东北的赈灾物资都被吞了!”陈达气得拍案而起,叫嚷起来。“这群狗娘养的,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贪的?”
这次徐平没有再阻拦好友的粗言骂语,他坐在位子上,神色晦暗不明。“古往今来,贪污者众多,但这般厉害的,是少之又少啊。”
他哀叹道:“太祖立国号为禹,本意是望后代世人能够劳心为民,克已奉公。可现在,为官者各个都想从百姓身上搜刮血汗钱,世道如此,如何太平……”
帐中众人皆是沉默,连陈达都停了骂声,颓废地坐回位子上,垂头不语。
“那就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隋遇见众人情绪消沉,朗声道:“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虽然可恨,可是却不是仅靠我们就能改变的。但眼下的漠北战局,却是各位能够掌控改写的。内忧外患之际,既然解不了内忧,就只能除尽外患了。我这次,不仅仅是来送粮草。”
隋遇见众人看向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震天雷,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加上这个,吃饱喝足痛快干上一场,我就不信打不赢这群蛮子。”
叶栖衡看着册子上标着一列列的火药兵器,不知该做何表情。这种感觉很奇怪,看到隋遇亲自为他送来这些粮草火器,感动之余又夹杂着一丝骄傲。
瞧,这就是他叶栖衡亲手教养出的翩翩少年,论样貌,性情,胆气,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其他人在看到隋遇掏出那枚震天雷时,都顿时惊掉了下巴。陈达更是一口茶水喷出二丈远,他擦干净手,捧起这颗震天雷,仔细端详。
“乖乖,这可是真家伙。”陈达惊疑问道:“这玩意你从哪儿弄来的?”
隋遇就等着别人问这句呢,他挺起胸膛语气闲适:“跟道上的人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