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咱们总不能一直被鞑靼压着打。”
方冀将斩马刀舞得虎虎生风,对敌间还有余力与陈达说上两句话。
“趁着今日,总要讨回来点。”
这话,方冀是用喊得。
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今日不仅要活着回去,还要赢一场回去。
被围困在留命沟的人,本以为穷途末路,没想到竟然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如今有了一线生机,自然要牢牢抓住。
转瞬之间,形势对转。
陈达等人与叶栖衡一起将鞑靼反围起来,他本以为是要趁机将鞑靼一网打尽。没想到叶栖衡却一时不察,让鞑靼寻到了破绽,冲了出去。
“哎!”陈达心中一急,赶忙策马追上,却被叶栖衡拦下。
对方冲着他时施施然一笑,问道:“将军,可赶过鸭子?”
“啥玩意?”
“赶鸭子最重要的是,拿着手里的竹竿,让它们走上我谋划好的路。”叶栖衡拽紧手中的缰绳,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将军,你曾说过若是我能与鞑靼交手胜一场,就将这漠北总兵一职交给我,现在可还算数?”
陈达怔了怔,突然洒脱一笑:“自然算数。”
“好。”叶栖衡一挥马鞭,夹紧马腹,疾驰而出。“那就请将军,与我一同灭一灭鞑靼的士气。”
起伏的山地中,鞑靼朝着自己的老窝狂奔。身后的大禹士兵一直保持着倒雁型步步紧逼,同时中途的山路一直有敌军埋伏,好像算准了他们的路线。迫于无奈,鞑靼只好不断改变路线。一路来到靠近兀良哈部的山谷处。过了这里,就有一条小路拐回鞑靼。身后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仿佛是打算在他们进入山谷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毕竟,穿过山谷就离兀良哈部更近了,对于大禹的士兵并无利处。
鞑靼想通这一点,更是拼命狂奔,也不管什么队形,齐齐涌入了山谷。
一入山谷,身后的追兵果然放满了速度,仿佛在迟疑是否要进来。
鞑靼人心下大喜,更是扬鞭加速,只求更快地度过山谷。
中间地势低洼,鞑靼只顾逃路,没有发现脚下传来阵阵破冰声。突然,一只马蹄陷入某处,无法拔出。而这,仅是一个开始。
叶栖衡等人进入山谷后,看到的便是鞑靼人深陷冰湖,冻得嘴唇青紫,正扯掉重重的盔甲,在水中扑腾,试图上岸。
可惜,他们,今日注定是要死在这冰湖里的。
叶栖衡站在不远处,抽出箭羽,每当有一个鞑靼靠近岸边,他便对准那人的心口,直直射入,没有一丝丝的偏移与迟疑。
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但凡出手,一击即杀,绝不留后患。
他在很早之前,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徐平自从叶栖衡走后,就在军营中坐立难安。终于在天黑前,等来了满载而归的众人。
他愣愣地看着摆在地上的武器与皮料厚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这是,赢了?”
“赢了。”陈达脱下盔帽,当着众人的面,双膝跪地,掏出身上的漠北总兵的令牌,递给叶栖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陈达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是敢做敢当的汉子。自今日起,漠北总兵一职便是镇守官的了。我今日,罔顾军令,害得将士们陷于敌手。若不是镇守官不计前嫌赶来搭救,只怕早已殒身许国。今日之错,全在我陈达一人,所有惩全由罚我一个人担着。”
“将军!”与陈达一起出营的将士,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也连忙跪下,求军法惩处。
叶栖衡取下自己镇守官的令牌,与接过的总兵令牌放在一起。他没有阻拦下跪的人,而是转身走向大帐中的案几。这案几向来只有军中最高统帅才能坐在其后,发号施令。
他缓缓坐在案后,将两个令牌齐齐摆在上面,沉声道:“前漠北总兵陈达,刚愎自用,一意孤行,险些酿下大错。随其出营的所有人,罔顾军令,如若不罚,军规法纪何在?”
下面的人脸色一白,徐平刚想开口,就被叶栖衡一个眼神给威慑住了。
若要说马背上的叶栖衡如同开了刃的利刃,此时便是沾了血的刀锋。
冰冷锋利,闪着点点寒光。
“可是,法不外乎人情。”
“我今日若是重罚了各位,才是伤了戍边将士的心。”叶栖衡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慢声道:“陈达与今日出营将士,罚俸半年,守夜值三月。”
帐外北风呼啸,帐内众人的心却暖流划过,心绪万千。
陈达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沙哑:“陈达领命!”
“下官领命!”
叶栖衡一语不发地看着帐中下跪磕头的众人,突然想到隋遇说过的那句话:“过于仁慈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建功立业本来就是要踩着别人的血和泪向上爬。若是那些站在高处的人,还能记得低下头看看下面如蝼蚁般大小的百姓,初心不变,就足够了。”
案几上那两块令牌就是他号令天下的一个开始,终有一日,他会是这万里河山之主,尊贵无量之君。
到那时,天下都是他的。
隋遇,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