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的日子临近,叶栖衡等人在山脚处与夫子告别,动身前往应天府。
金陵文化昌盛,应天府东南角坐落的江南贡院,由古至今走出数百名状元。
初六,考官们入闱,举行入帘上马宴,内外帘官均前往赴宴。宴毕,内帘官进入后堂内帘的处所,监试官封门,内外帘官不相往来。
初八,寅时,考生入场。叶栖衡经过两道严格的搜检,终于进入了贡院。
贡院正门,挂着一副楹联曰:
变化鱼龙地,飞翔鸾凤天。
俗说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
无数士子寒窗苦读数十载,所求不过如此。
待所有考生入闱后,贡院大门封闭,鸣炮三响。
每位考生进入各自的号房,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答卷,吃饭,住宿均在考棚里解决。
乡试的考试共三场,每场考三日。
初九,第一场,考《四书》。
十二日,第二场,考《五经》。
十五日,第三场,考策五道。
整整九天七夜,所有考生全部呆在号房内。考试期间,贡院内外皆有士兵日夜看守巡逻。
贡院中央有一高楼,名为明远楼。楼高三层,底层四面为墙。四檐柱从底层直通至楼顶,梁柱交织,四面皆窗。登临四顾,整个江南贡院一目了然。
底墙门口两侧,刻有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八个大字。
临、巡察等官员登楼监视,白天可摇旗示警,夜晚可举灯求援。以防止考生骚乱、作弊。
太祖十五年,曾发生过南北榜案,南北士子因此互相仇视对立。此案牵涉甚广,太祖连斩数位官员才勉强按下风波。
可是,嫌隙已生,怎能轻易抹平。此后的科考,监考甚严,处罚更重。无论是官员还是考生,贵族或是平民,但凡于科考中扰乱公正者,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十六日,考生交卷出场。
叶栖衡在午前放第一牌时,便出了考场。
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
即使是叶栖衡,从贡院大门出来时,面色也透着一丝苍白。
他回到落脚客栈,殷武已备好热水等候。
这次乡试,文科与武科同时举办,是大燕建朝以来首次双科并举。方冀和殷武参加的便是武科乡试。他们二人,十五日便考完出了贡院。
叶栖衡换上衣服,简单吃了点饭,开始琢磨这次乡试中透露的信号。
前朝武将为世袭制,太祖吸取前朝重文轻武,被外族打得溃不成军,连失疆土的教训,重启武举制度。
可恩庆帝向来疑心深重,忌惮武将,上位后更是压制武官,加强集权。原本六年一次的武举,竟打破常规与文举并行,这背后的原因不得不让他深思。
方醒是在傍晚放第三牌时才出的考场。沐浴进食后,直接倒头呼呼大睡。
叶栖衡见他疲惫,便不打搅。换了身衣裳,出了门。殷武如同影子一般,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虽已过了中秋,应天府还是十分热闹。
他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摊贩,难免想起隋遇来。
隋遇曾提过,因身体原因,他从未出过扬州城。连去书院念书,都算得上第一次出远门。
如今应天府的繁华热闹近在眼前,秦淮河畔华灯映水,金粉楼台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如梦似幻。叶栖衡站在桥上,望着远处飞檐走脊,双龙戏珠的孔庙,思绪翻飞。
要是遇儿在这,就好了。
自己可以带他游画舫,观园林,寻古迹,听小曲儿,尝小吃。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叶栖衡摸着桥上的青石,望着桥下吹皱的月影,心中寂寥。哪怕身旁人声鼎沸,却比不上坐在案前守着孤灯,陪伴隋遇练字来得欢喜。
叶栖衡又呆了一个月,直到九月十五放了榜,才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扬州城外,十里长亭。
马蹄踏流星,远处有人御马狂奔而来。
亭中有一俊美少年,原本站在亭子栏杆上远眺,待听到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后,激动得一跃而下。
未几,一人一马踩着尘土飞驰而来。
隋遇举臂欢呼,雀跃地迎了上去。
“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