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这不是打发要饭的吗?
“禀告将军,燕指挥使差小人先来回报,此番梁山之骑,四处在奔,跟了几路,往东往北皆有,往南也有,一时着实辨别不清……”
时迁拱手站在议事堂前,最后还有话语:“燕指挥使说,还请将军……治罪。”
苏武叹了口气,只说:“宋江吴用之辈,长进得快啊……”
可不长进得快?前几个月,还都是新手出村,菜鸡上阵,而今,已然不比寻常了。
燕青这回,真栽了。
苏武还问得一语:“朱贵那边如何说?”
时迁脸上有苦:“他……也不知其中详细,正也告罪连连,让人带了话,只说他使尽浑身解数,不得其中详细,请将军一定莫要怪罪。”
事以密成,显然宋江吴用,真的察觉到了梁山之中有奸细内应,即便不笃定,也真的开始防备内应之事了。
“你去传信燕青,让他们都回来吧,人手都留在梁山周近就是,且看梁山贼军之动向。”苏武摆摆手,又说:“速去就是。”
时迁拱手一礼,转身快去。
苏武起身,先看了看校场上来去操练的士卒,便往府衙中去。
要打仗了,便也要知会一番程万里,把当前局势说与他听,这种沟通,苏武一直都有保持,只为不生嫌隙。
也让程万里充分知情,程万里一直说自己知兵事,便也要让他真正成为一个知兵事的人,不说如何深知如何高明,但至少要让程万里对于兵事真有一个基本的素养。
所以,苏武得给程万里不断培训,有时候禀报分析战事,就是在培训领导。
苏武也把自己所想,充分与程万里说得明白。
程万里便是唏嘘一语:“子卿啊,真没想到,你竟是为我考虑到了这般地步,小人物难当啊,你我不过都是棋子,何日真能出将入相……”
“所以,下官担忧京东城破之事……”苏武也说担忧,未发生的事,从来不能打包票,此来一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问问程万里可还有一些对策没有?
毕竟,官场,政治,程万里比苏武更多经验。
程万里皱眉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你既然已想到这般地步了,那我就再点你一点,本也不是什么机密要诀,有些事,其实一点就通。”
苏武心中一喜,看来程万里还真有对策,便是来问:“还请相公指点。”
程万里眉宇一拧,面色中起了几分凶恶,只答:“哪处城破,便是哪位相公……”
程万里又顿,眼神看向苏武。
“如何?”苏武心中一紧。
程万里语气发冷:“便是哪位相公之罪也,你自去罗织,我来禀奏,罗织要清晰清楚,那位相公更要……罪大恶极,你可懂得?”
这一点拨,苏武岂能不懂?
找人背锅,还得背大锅,如果锅小,就得把锅往大里做,如果锅大,就得把锅往死里做,这就是罗织……
苏武不是不懂,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官场赤裸裸的倾轧之凶狠,头前苏武未想到,只因为他屁股还低,脑袋也就不高,这跟聪明与否没有关系,就是没有经验没有见识的原因。
谁来罗织?
自是苏武来罗织,谁家城破,自就让苏武去罗织,问一问当地军汉,问一问当地百姓,问一问当地官吏……
就要有一个罪大恶极的背锅侠,一切都好,所有人都好,只因为他一人,全部因为他一人,所以城破。
这还真是个极好的对策,如此一甩,便是京东两路制置使程万里,那也没什么问题了,连失察之职都算不上了……
苏武点着头:“下官明白了……”
“所以啊,你别急,别忧,万事皆有解法,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就行。”程万里当真还有几分沉着镇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遵命。”苏武拱手一礼,学会了……
只是这一手,苏武有些忐忑不安,心中有几分犹豫。
比如,若是宗泽这般人在一地为官,贼势太大,官军羸弱,无奈城破,也要这么罗织罪名给宗泽?
先不想这些,苏武告辞去,回到营中,便是要直接开始准备了,车架,辅兵,粮草,箭矢物资……
军中五千兵,此番至少带走四千,留一千人,操练新兵是其一,主要还是要防守东平府,梁山如今贼势太大,贼人太多,不得不防。
如今,苏武对梁山之贼也有些没耐心了,若不是因为还要等高俅再来一遭,苏武此时必然就要主动起来了。
军中里正在准备,过得两日,东平府里有人来了。
卢俊义,亲自带来了许多刀笔吏,更重要的是带来了一个客人,此人名叫许贯忠,直接就到军中来见。
苏武立马到得军营门口来迎,看着门口三四十人,多是读书人模样,心中自是大喜,卢俊义这个兄弟,真是交得对。
便是苏武还没上前去见礼,已然开口大喊:“杜兴,快去正店里订下厢间,全部都订下来。”
杜兴飞身快去,苏武上前拱手:“兄长来得真是时候,兄长快请,诸位快请。”
卢俊义哈哈笑着,先不动,而是转身与众人来说:“诸位,我没骗你们吧?我这兄弟,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且为人豪爽,忠义非常,最是没那些官员架子,与人相交,从来真诚,诸位同请!”
便是满场众人,本多有忐忑,卢俊义如此一语,个个皆笑。
众人一并入了军营,苏武还不断与众人介绍起军中诸般之事。
卢俊义也时时帮腔:“这一彪强军,天下少见,头前你们只听我说,而今,都是亲眼,都看看,从来不假,我这兄弟治军啊,那真真是一顶一的好。”
卢俊义说着话语,更也去看那许贯忠,苏武也顺着卢俊义的眼神去打量此人。
此人年岁不小,至少三十二三,这人面容周正,胡须打理得井井有条,身上衣冠却并不显得华贵。
身形不高,体格不壮,乃至胸口还解了两扣,一边领子耷拉下去,显得有些不正式不正经……
却是看起来又不让人嫌弃厌恶,甚至还有一种出尘之感。
苏武只打量,并不攀谈,只等卢俊义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自会正式介绍。
苏武又带着众人在军中四处去看,连军汉的住宿之处,也让他们看看,乃至各处伙房里中午的饭食,都去看看……
苏武慢慢来说,卢俊义是不断帮着说:“如何?诸位?如何如何?我家这兄弟,待军汉都这么好,何况待旁人?这般待人,我兄弟麾下这彪人马,何以不强?”
众人皆是附和:“来的时候,还想着是卢员外的面子不好拂去,便来走走就是,不好自就回了北京,真到此处一看,苏将军果非常人也!”
“是啊,这份月俸,已然动人,但我等虽然不得功名,但也是读书人,自有风骨,若是心中不喜,岂能委屈?当真此来一看,卢员外着实不打诳语,甚好甚好……”
卢俊义又来言:“你别看我兄弟长得高大壮硕,我兄弟也是读书人,你们啊……嘿嘿,莫要小瞧了人,岂不知,前几日,北京城里楼宇间,唱了新词,是那李大家的夫君赵相公所编撰,其中,好几曲呢,就出自我家兄弟之手。”
“当真?”
“还有这事呢?”
“哎呦,苏将军竟是与李大家还有交情,失敬失敬……”
卢俊义一脸自得,捋着胡须笑着。
苏武倒也不尴尬,拱手左右:“无事之事,玩闹而已……”
便是有人来说:“诶,将军这可不是玩闹了,赵相公可也不是一般人,与赵相公合编一集,那着实不是凡人。”
苏武一时还有些纳闷,也不知这话是奉承之语呢?还是真心如此?
赵明诚有这么大的名气吗?或者,倒也听说,赵明诚是金石大家,也就是一类铭文、石碑、篆刻的考古学家。
在这方面的造诣上,赵明诚堪称绝顶,是治学之大才,与之前的欧阳修并称“欧赵之学”。
只待苏武再看左右之人听到这件事后,都换了个表情,苏武陡然明白,自己似乎真蹭到流量了。
这词集已然在北京传唱了,看起来传唱规模还不小,这事,完全出乎意料,要说李清照的集子到处传唱,那倒是正常……
只听卢俊义又笑:“只道我这兄弟是武夫?嘿嘿……尔等啊,小觑人也,与我这兄弟衙门里行走,算是你们的运道了……”
就看左右之人,此时皆是拱手来礼,一礼与苏武,一礼与卢俊义。
“多谢卢员外。”
“将军海涵,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得见,失礼了。”
其实倒也没什么失礼,只是这些人兴许刚才心中有几分失礼而已。
苏武拱手也笑:“诸位愿远来相助,是苏某的福气。”
众人闻言,便都是笑脸。
也有人说得一语:“我还说呢,一个粗鄙武夫,岂能如此治军?”
这话,真不好听,但也就是这个时代之人的心中理念。
众人又往那议事堂里落座,奉茶来吃,众人各自闲话,便也说这里好那里好,这差事不错,又说东平府不远,回家也要不得多久。
也有人说,只管这边安定了,便把家眷接过来……
苏武心中,其实喜悦,这一班人来,真是给苏武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也是管理问题。
天下可以马上取,但从来不能马上治,不说其他,信息来去,数据整理,只能靠读书人,靠不了拿刀的人。
管理学,就是信息来去,就是数据整理。
拿刀的人,做不来这些事。
只待午间招待一番,又请众人去军衙,朱武张真领了去安排。
苏武回了军中议事堂,卢俊义来了,带着许贯忠一人而来。
在故事里,许贯忠何许人也?精通各种语言,走遍天下各地,天下山川地貌皆在其胸中,更是富有远见卓识,每每出言,从来一言贯穿过往,乃至好似看到未来。
田虎求过他,他不干。他倒是帮过宋江一二,随手一指,随口几语,就能解决宋江遇到的大困难,但宋江要留他,他也没干。
上午在军中来去,许贯忠是一言不发,刚才午间大宴,许贯忠也是没有什么多言。
此时卢俊义带着许贯忠与苏武独自会面,苏武自是有礼有节,起身去迎,抬手请坐。
许贯忠便也拱手来礼,寒暄之后,说得一语:“在下看将军治兵事,着实不凡,麾下军汉,精气神远远不同于别处。”
“许先生自是见多识广。”苏武这是开场白,接下来,便是要想办法留住这个谁都留不住的大才。
“算不得什么见多识广,只是这双脚步,走过太多地方。卢员外百般请我来此,说是出游走走,我岂能不知员外之意?却是将军见谅,我本是逍遥之人,随遇而安,怕是难在一处久居……”
许贯忠已然拱手谢罪了,很抱歉。
卢俊义倒是脸上有尴尬,把许贯忠弄来,他也是下了功夫的,还真几番哄骗之语,好似也没骗到人,人家只是不戳穿罢了,却也配合,真来了。
苏武笑着摆手:“世间有奇人,便是见上一见也好,许先生喜欢四处游走?东平府岂能不来走一走?那八百里水泊,也算奇景,自也当走一走……”
许贯忠闻言,似也当真心中一松,便笑:“那在下就放心一些了,承蒙相邀,自当一游。”
这事有点难了,人家已然拒绝了,苏武倒也从未有过那种几言几语,人家就纳头便拜的想法。
刘备请诸葛,还得三顾茅庐。
苏武也知,这种人,要么不给你干,要是真给你干了,那一定给你往死里干。
想办法就是,苏武再开口:“像先生这般的人,想来便是见过天下事,想的也是要见识天下事,如此,便是心中所乐。”
许贯忠闻言倒是愣了愣,立马来答:“未想,将军知我也,便是见天下之奇观,见天下之熙攘,见天下事,见天下人。”
“我说一词,先生听一听?”苏武笑着来说。
“请!”
“体验感,体验之间诸般味道,是也不是?”苏武问。
许贯忠听得眉头一皱,重复一语:“体验感?这个词倒是新鲜,倒又不难理解,身体力行,一一验证,正是此理,将军当真知我也。”
说着,许贯忠眉头已松,脸上带笑。
苏武立马试探一步:“名山大川,先生已然体验过了,世间冷暖,先生大概也见识得多,有一事,兴许先生还不曾真正体验。”
许贯忠已然就笑:“将军莫不是说上阵打仗?”
苏武被戳穿,但不尴尬,哈哈大笑:“正有机会看一回。”
许贯忠看了看卢俊义,卢俊义只是苦笑在脸,抬手比了个请。
许贯忠便也来笑:“倒是愿意见识一二,将军啊,见识归见识,来日将军可万万不要强人所难。”
“这是哪里话,交得一友,岂能不是互相尊重敬重?”苏武拱手一礼。
许贯忠连忙起身也是一礼:“将军这个好友,在下交了。”
苏武已然也起身,这就算是进了一大步。
卢俊义更是来笑:“好好好,二位若是成为至交,便是再好不过,也不枉费我这番心思。”
却见门外,时迁来了,飞快奔进来,却是左右一看,并不开口,只是等候。
苏武大手一挥:“只管说来……”
时迁点头,再看了看另外两人,又看了一眼苏武,见苏武再点头。
时迁才开口:“禀将军,梁山之人动了,皆从后山出寨,源源不断在出,却是分了好几路去,有四路往东,一路往北……”
苏武眉头一皱:“拢共有多少人手?各路人马多少?”
时迁立刻就答:“拢共怕是有三万余人,其中北去一万,东边四路,各有五六千左右。”
苏武立马就知,这是四处开打,便就是仗着人多势众,甚至已然超出了苏武头前的预料。
北去一万,这一支人数最多,当是直往曾头市去,因为曾头市本就不弱,还比莱州登州之地要强不少,乃至曾头市比起莱州登州,也要富庶。
那其他四路往东,十有八九,就是莱州登州,密州潍州,如此半岛四州。
何以梁山此番如此一把梭哈?
苏武一拍脑门,对啊,反正他苏武肯定要去坏事,苏武麾下人马不多,只管坏得一路也好,坏得两路也罢,与其慢慢来,何必一次性把能打的目标都打一遍?
何必还分什么前后,再分什么两次三次?
就是要让他苏武来个疲于奔命,四处难顾,便是乱中取胜,破得一个州府就赚,破得两个州府,那就多赚一个,破得三处,那就是大赚特赚。
至于死伤之事,宋江吴用已然如此豁出去了,还在乎几千人死伤?
梁山何曾缺人?缺的就是钱粮物资。
如此一番,若是还让苏武获罪被贬,岂不更是“曲线救国”之良策?这便是战场上不必打赢苏武,政治上把苏武打趴下,也是一样。
此时,苏武再想通几番,便是知道头前,自己还是少想了一些,宋江吴用之辈,竟还能超出预料之外。
就听时迁还来说:“将军,贼人此番大大不同,并不翻山越岭昼伏夜出,皆是直接在官道上狂奔不止。”
苏武心中镇定几番,已然开口:“快,速派快马,带信去青州秦总管,若是贼人来打青州,便让他们闭门不出,不必求战,若是贼人不打青州,便教他起兵速去潍州与莱州之地,定要全力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