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亚雌伫立在前。
岁月沉积的雍容,卓然不俗的清贵,沐如春风的亲切,不敢唐突的威严,却难掩忧色。
“罗兰阁下——”身旁一个正装堂皇的雌虫谦卑恭敬地行礼,谁能想到这是占据十三个星球、上议会元老之一的子爵,他小声通传道,“今日取消的萨特星系访问,他们的首长提出抗议,明日的议程是过问首都星医疗体系、拜访老兵、出席政法建设,也要取消吗?”
“我的孩子生死未卜。”名叫罗兰的亚雌轻淡却压迫感异常地说。“所有虫族都能体会到我做雌父的心情吧。”亚雌面显苦涩而柔弱,底下的人却不自觉打起寒颤。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亚雌平静地说。
另一旁,站在前面的却是格外年轻的亚雌,长而密的睫毛下眼如秋水,湛蓝的中长发在暖阳下晕开水晶般剔透光泽,通身如白瓷易碎,漂亮到雌雄莫辨,放到雄虫身上会被疯狂追捧,放到雌虫身上就难免遭鄙视乃至攻讦了。
柔弱非常,好像连太阳都能灼伤,何况抵得过对面无形的威压。
他轻声细语,重复对面的话,“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身后一排排的却都是沉默中格外有威慑力的军雌,纪律严明,又透着铁血的杀气,闻言面面相觑,恨不得冲上去给对面虚伪的政客来一拳,内心不甘却无可奈何,奥尼尔·安德森阁下……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亚雌作引导雌虫。
不能只图脸吧,但的确只是因为脸。
“家主在远征军,来不成。”花瓶观感的亚雌说话都需要勇气,快哭了似的。
“兰希家主也没来。”
“怎么就我这个小辈来呢?”
自然因为两边都是他的孩子,兰希家主自觉不方便过来,借口兰希家族的商业生意推脱不开。
年长的亚雌神情波澜不惊,但底下的人深深埋下头,这位如今呼风唤雨的掌权者,堪称传奇甚至恐怖的杰出政治家、改革家、野心家,当初以平民亚雌之身嫁给A级雄虫的兰希家主作雌君,是多少平民和亚雌羡慕向往的传奇真爱。
光辉的一生,亦有阴影相随。在场的大人物都清楚,罗兰阁下婚后久难怀孕的过往,与安德森家族的军雌,仅通过功勋兑换的精子就生下了A级雄虫的幸运,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精子的主人,正是罗兰阁下的雄主,兰希家主。
非自然孕育,患得基因病的概率大大增加,奥尼尔·安德森先天精神紊乱,更增添了他生理学上雄父的愧疚和怜爱。
执行理性的计划能实现一切,诠释了罗兰堪称传奇的一生,从走出黯淡的贫民窟、当上帝都大学首席、进入贵族们把持的议会、建立新党消灭政敌、推翻旧法又建立新法扫荡重重阻力、到婚姻与爱情。
但一切不包括子嗣。
无人知晓,那是罗兰唯一一次陷入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能怎么走;因为子嗣的来临,随机、任性又儿戏,掀翻他推崇的理性、计划和规律。
他的安泽斯·兰希,成为他人生最大最持续最旷世日久的惊喜。
罗兰波澜不惊,不可能因为一个小辈亚雌的隐晦挑衅轻易动怒,平静的神情下思索到七十七种后果和对应方案。
他转动手中的戒指,安德森家族能在十一军区做土霸主,但在联邦的心脏—繁华的首都星,谁能越过兰希家族和他。
他可不是这些只会作战杀戮、瞧不起亚雌被外表迷惑的军雌,冷意的目光扫向前头看似怯弱的亚雌。
臭名昭着的审判庭,不止审判的是罪犯,他们自己就是未被抓到的罪犯!
看似怯弱随风倒的亚雌,,奥尼尔·安德森的引导雌虫,名叫加涅,就职审判庭副庭长。
那一副孤立无援的做派令罗兰真正警惕,他目光横扫庭院中各方势力,雄保会、法院、议会、医学界、研究院、军方……
但一向嚣张、出事蹦跶最欢的审判庭竟然没人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家好!”啪啪啪鼓掌声响起,神经质的亚雌蹦跳踢踏舞地前行,粉墨登场。
庭院挤满人,他踩在栏杆上,俯视众人。
血一样的眼睛,雪一样的短发,墨一样的礼服,疯癫的快乐,标准的迪雅式特色。
迪雅,同审判庭副庭长,甚至高于加涅的二把手。
审判庭庭长是一位年事已高的A级雄虫,只图好玩或虚荣,光挂名不管实事,但变相给审判庭打保护伞。迪雅和加涅成为实际上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他动作夸张,朝所有人揭开礼帽像要行礼,结果变戏法般从高高的礼帽中拿出通行令,高兴地宣布,“此事由审判庭全权负责。”
众人哗然。
“这件事的关键难道是两位尊贵的、高不可攀的雄虫阁下吗?”迪雅看似认真地发表疑问。
难道不是吗,众人心声。
“不不不,这间别墅的主人是纳西塔·利奥波特,正值他的觉醒期。”迪雅一脸你们怎么这么笨,张开双手大声宣布,“干扰雄虫的觉醒期,哪怕同样是雄虫,事情的恶劣性质,理应交由审判庭负责。”
各方势力都能找出揽事的理由,哪能容一个审判庭叫嚣。尤其是——
“兰希家族不同意。”罗兰冷冷地说,那么,谁能、谁敢在罗兰阁下的面前审问安泽斯·兰希?
“罗兰阁下不同意真叫人伤心。”迪雅捂着心口,故作伤心说,三秒后笑容灿烂,“但是兰希家主很同意我们审判庭的观点。”
迪雅变魔术般翻手抽出文件,“兰希家主和安德森家主亲笔签名。”
罗兰波澜不惊的神情中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从来算无遗策,想不出审判庭的计划,是因为他料不到他的雄主……这样狠心。
漫长的前期,更多是兰希势力在担忧,毕竟奥尼尔成年了更加强大,精神力更是不逊于安泽斯。就算平日两只雄虫表现要好,但在本能的诱惑下,谁知道奥尼尔会不会……
破坏了安泽斯·兰希的觉醒期,吞噬了安泽斯·兰希的精神力,奥尼尔就是这一代唯一的A级雄虫了,甚至有机会突破到千年罕见的S级!事后推脱给本能,总能洗清罪名。
何况,罗兰握住戒指的手蹦出青筋,绷到发白,像欲把戒指攥碎,最有可能最有能力算账的兰希家族堪称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