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刚送走陈章,酒瓶洒落一地,他急促地咳嗽,鲜血从指缝里渗出,又被他毫不在意抹去,他洗干净手刚换好衣服陈熠就闯了进来,云卿看他的脸色便知道出事了。
他正想解释,陈熠倏地欺身上前,阴沉地问:“你早就知道?”
云卿的脸变得惨白,似乎快喘不过气来,陈熠逼问:“为什么不告诉我?陈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熠的问题云卿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他痛苦地闭眼,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对,先生两年前就失忆了。我原本想等你的伤好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你们今天就遇上了,是我的疏忽。抱歉。”
“至于陈章,他换了所有认识你的人。小熠,”云卿抬头,眼中悲悯而决绝,“你还想回先生身边吗?”
陈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想了今天晚上的陈瑾棠,一个强势而陌生的男人,他熟悉的皮囊下拥有一颗冷酷而残忍的心,杀伐决断,不对任何人心软,如果不能一直引起他的兴趣,就会沦为他随手抛下的消遣。
他不会再把陈熠放在心上,禁锢占有。换句话说,陈熠彻底的自由了。
“难怪,”陈熠失笑,难怪陈瑾棠两年没找过他,难怪在包间里那样对他,“原来早就不记得我了。”
陈熠的手放在咽喉处,那里似乎还存留一根绳索,在今日之前都紧紧地系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想起那些蒙昧愚蠢的动物,被随便什么东西套住,傻傻地等,还以为绳子一直攥在主人手里。
真是愚不可及。
“小熠?”云卿面露忧虑,他差不多看着陈熠长大,多少了解一点这孩子的心思,“你如果想留下来,我帮你。”
陈熠摇头,他的眼神尖锐,语气却自嘲:“不必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熠怔住,他哪里有什么今后。昔日,他倒是有个喜欢的学校,但陈瑾棠轻松让他被学校开除,他想要留在陈瑾棠身边报答他的恩情,又被陈瑾棠一次次强硬越界,他以超乎寻常的控制欲禁锢了他所有的未来,就连陈熠逃离,也是在会回到他身边为前提。
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就是引颈就戮的白鸟。
“云叔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去处。”他回龙玺那边去好了,去告诉他,那位魈的真面目。
然后呢?他或许可以做一个雇佣兵,他这两年非常努力地学习各项技能,也单独出过任务,养活自己一个不在话下,甚至还可以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读书,听说现在文凭很好买?
陈熠漫无目的地想着以后,总觉得有些无趣,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味过安逸宁静的生活,可他是靠不了岸的船只,滩涂上空停不下来的飞鸟,暴风雨来临是忘了回收的稻草人。
他想得入神,没注意到一旁的云卿摇摇欲坠,只觉眼前晃了一下,云卿犹如一截干枯的树枝掉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只发出一点软绵的声响。
“云叔!”
“两年?”云卿笑了,这让他寡淡的脸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像清浅月色下的吹来的昙花香,脆弱而珍贵,他向身边的人确认,“不治疗的话我最多还能活半年?”
“我肯定不治啊,化疗多丑啊,手术我也不喜欢,我还挺怕疼的。”他举起不太方便的右手,心有余悸般说道,“你不知道,当年先生那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
陈熠沉默地支撑着这具形销骨立的躯体,看他如释重负般撕碎报告,又淡笑着说:“我早该死了。”
“小熠,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从先生失忆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