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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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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矢车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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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遇见便利店小哥是在农贸批发市场。

李相逢来这儿买烧水壶,家里的烧水壶莫名其妙坏了,即便不做饭,水还是要喝的。

小哥依旧戴着一只口罩,身上的衣服是很普通的白T和牛仔裤,他正蹲在地上挑小龙虾,脚边一只简单的麻布兜,冒出来的嫩绿色芹菜叶儿看着很新鲜。

摊主正在给上一个客人的龙虾去虾线和虾头,问他要不要修,小哥正在认真挑虾:“不用,我回家自己弄。”

摊主本就不爱做这些细致活儿,听到他自己会弄,爽朗一笑:“好嘞,那你慢慢挑!”

李相逢好久没有给自己做丰盛的晚餐了,原想着不然今晚也买一斤小龙虾尝尝,又觉得一斤小龙虾剥壳也没几块肉,不值当。

直到买完热水壶,也没想定要不要开火做饭。

这儿是梧城最大的室内批发市场,占地面积广,也很凉快,他提着热水壶在市场里闲逛,以他现在的生活追求,家里实在不需要太多东西,只是他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就当消磨时间。

李相逢慢悠悠走到花鸟市场区域,戴口罩的小哥在挑种子,种子外包装上是花型和名字,他在挑矢车菊。李相逢记得播种矢车菊最好的季节是春季,其次是秋季,这时候挑选种子,等天气凉快些,就可以秋种了。

他种过一盆紫色的矢车菊,通常等不到完全绽放就会被宋与还揪下来泡茶或者直接吃掉,矢车菊有毒,幸而他只养了一盆,宋与还揪不了几次。

小哥抬头看到他,微微一愣,说:“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李相逢有一瞬间的紧张,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刚刚看你在挑虾,就没和你打招呼。”

他弯着眼笑:“对,我弟弟吃了你们店的麻辣小龙虾拌面,说好吃,所以我今天打算复刻。”

面馆主食销量top5里,麻辣小龙虾拌面位居第二,刘大厨做虾蟹很有一手,来店里的常客最近已经问起蟹黄面什么时候上了。店里的小龙虾都是当天的新鲜货,厨房收拾鱼虾的小肖和大勤每天要清洗几千只小龙虾,还得给虾去壳,李相逢尝过一次刚出锅的小龙虾,又鲜又辣,没有壳,吃起来十分方便,价格虽高,但点的客人非常多,因为处理步骤麻烦,所以没有单卖小龙虾浇头。

大厨的手法不能外传,李相逢想起从前自己做小龙虾的方法:“煮虾的时候可以用啤酒,去腥提香。”

对方微微点了下头说:“这个方法好,我晚上试试。”

两个大男人其实没什么好聊的,李相逢也不是真的想买花,家里从前只有一盆花是他花了心思养护的,其余的花多是送的,恰好此时对方手机响了,他得以离开。

路过蔬果摊,想到冰箱里过期的豆腐,心思微动,买了一块新鲜豆腐和两只番茄,老板正在切西瓜,问他要不要带一块回家,没好意思拒绝,就要了四分之一块,价格比小区外的水果店便宜,近六斤才九块钱。

李相逢在小区门口摆摊的阿婆那儿买了六只土鸡蛋,还有一根黄瓜,晚餐做番茄豆腐汤和黄瓜炒蛋,盐发黄了,菜里只加了点生抽。

吃完饭顺手把家里所有过期或变质的食物收拾一通,顺带把破了好几个洞的运动鞋,无法再缝补的T恤一块儿丢了,阳台上晾干的破洞袜子和内裤打算再穿一回就丢掉。

一出门,白日残存的余热“轰”一下席卷全身,他快步下楼去丢垃圾,厨余垃圾桶和废织物垃圾桶不在一处,这片老小区不太有人丢或捐赠衣物,所以废织物垃圾桶和捐赠箱一直干干净净的。

一只大概两个月大的奶牛小猫听见他脚步声,警惕地望着他,李相逢瞧见它爪子下的西瓜皮,慢慢放轻脚步,将衣物塞进废织物垃圾桶,再快步离开,他的生活虽没有盼头,但和小猫一样得活下去。

李相逢换了一床轻薄的夏凉被,抱在怀里的体感变了,夜里辗转多回才慢慢睡着。

“小哥,袜子破了。”

宋与还坐在地毯上,一手举着一只白袜子,睡衣扣子开了两颗,李相逢接过他的袜子,从抽屉里挑了一双好的给他。

打工之后,李相逢的衣物只要破洞不在明面上,就会继续穿,缝补不了才会扔掉,不过他只对自己这样,宋与还那儿,冯叔隔三差五就会送衣服来,换季的时候也会有他的份,比如冬天的棉服,夏天的清凉款运动鞋。

邓叔是个好脾气又细心的长辈,他不好意思总拒绝对方的好意,所以自己琢磨着该如何还上这份好意。

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睡衣。

李相逢细细揣摩过宋与还对睡衣的喜好,又看了他的睡衣款式,材质上,多数时候喜欢穿棉质的短袖短裤,夏季会换成清凉的真丝,上身衣服以圆领T恤为主,有领有扣子的次之,最不喜欢睡袍,裤子要有兜,方便装东西,裤腰不喜欢抽绳,喜欢松紧款。

布料颜色根据季节区分,夏季冷色调,冬季为暖色,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图案,更偏向格纹和条纹,袖口或衣领多有针法高超的刺绣,刺绣的图样有很多种,松柏竹叶和祥云常常出现,没有小动物。

小芬阿婆年纪大了,往日做做衣服赚点小孙女零嘴钱,刺绣就太费神了,而且刺绣的衣服也贵些,好在宋与还对刺绣图样兴趣不大,所以李相逢猜测,邓叔只是按照他爸妈的习惯给他定衣服。

不需要刺绣就好办多了,他每个季度严格规划能够使用的钱,在可控范围里挑选最舒适的布料,再由阿婆做两人尺码的睡衣,半年一套,冬季会加一套厚实的长袖长裤款居家服。

两人都在长身体的阶段,衣服总会出现没穿几个月就偏小了,睡衣讲究舒适,阿婆特意给他俩做大一个型号,实在穿不了,宋与还就套李相逢的穿。

宋与还今天身上的这件就是李相逢的,他穿有些大,扣子估计是睡觉太不规矩蹭开的,李相逢拿出衣柜里的羽绒服:“今天有升旗仪式,校长肯定要期末考前演讲,估计又是小作文,在操场站着比较冷,外套穿这个吧。”

宋与还换好衣服后,溜进卫生间,贴着他后背撒娇:“小哥,晚上我们把带回来的特产给冯叔送去,让他带我们去吃小龙虾吧。”

上海的展子看完,两人飞去了温暖的芒市,宋与还迷上当地的爆浆烤豆腐和缅甸青蟹,有一家傣味烧烤店做的酸辣小龙虾,他俩一连吃了两顿,李相逢往旁边挪了个位置给他:“衡城冬天不卖小龙虾吧?”

宋与还挤好牙膏,不置可否:“一年到头都有的。”

两人在外十多天,学校由邓叔兜着,今早宋与还赖床,又说要吃通运街的鸡蛋饼,李相逢就骑自行车带他去买,除了鸡蛋饼又买了两只咸蛋黄烧麦,书包里有早上煮的稀粥和热牛奶。

临近春节,流浪摊的数量急剧减少,有些下一年不会再来了,有些回老家过年去了,期末考结束后,在这儿摆摊的多半是本地人和不回家的异乡人。

李相逢很早就知道宋与还也不过年,他妈妈是舞者,饮食把控很严格,除了祭拜的日子,其余时间都安排了练舞和表演;他爸爸是华裔,本身更习惯过圣诞节,但他的生意遍布全球,海棠府几乎没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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