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逢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已经有些习惯背后是空荡荡的了。
他想,那或许能叫宠爱。
宋与还这少爷称呼,是从班里其他人嘴里听来的,他们在本人面前只敢叫他宋学霸,暗地里带着嘲讽的语气叫他宋少爷。
李相逢当时坐在后排,隐约听见前排的女同学正在讨论宋与还少爷称呼的缘由,他太饿了,饿得肠子搅和在一起,吞咽口水都会让饥饿更明显,模糊中听见前头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同学,压低软软的声音说:“学霸家里好有钱,他家的车,我问过爸爸了,得好几百万呢。”
另一个女孩子说:“哇,真的假的?!”
大家都才小学生,上哪儿知道百万是什么概念。
可李相逢懂,因为他每天都需要走上四条街,那边有一连排的流浪摊位卖早点,一块钱可以买两个肉包,而小学门口的早餐店,一块钱只能买一个,还是豆腐馅儿的素包。
宋与还的衣服干净柔软,还有淡淡的香氛味道,他的鞋子和书包永远整洁如新,鞋底似乎从来不会沾染灰尘。
偶尔从书包里拿出来的点心,看不出是学校附近哪里买的,大概是家里保姆阿姨手作的,或者有名的糕点店买的。
李相逢吃过一次,起因很简单,他俩再次被数学老师喊出去罚站,李相逢不想和宋与还站一起,打算站到教室后门的背后去,宋与还跟了过去,李相逢寻思再走回去,必然要被数学老师训斥,只好不再动,从卫衣兜里拿出早上买的肉包,准备吃个早饭。
宋与还也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早点,不过他递到了李相逢面前,李相逢嚼着包子,含混地问他:“你要和我换?”
宋与还点头。
为了不引起老师的注意,李相逢同意了。
这肉包,馅儿做得挺糙,有时能吃到没搅碎的姜末,不过那天的肉包可能还不错,宋与还三两下就吃完了,还学他吮干净了手指。
他给的雪贝长得白白糯糯,蛋糕口感细软,芋泥香甜,中间还有一层说不上来的馅儿,反正也是甜的,冰冰凉,不腻。
李相逢从未吃过这么精致的东西,吃的小心翼翼,以防奶粉弄脏衣服,一边吃一边想,这块蛋糕肯定很费时间,或者很贵,愿意花这么多精力给宋与还做点心,或者购买这样的点心,一定是很宠他的人。
就算吃的再小心,黑色卫衣上还是弄得一塌糊涂,撒了一层霜似的,嘴唇上也有,像只偷吃冻干奶块的小仓鼠。
然后李相逢见到了宋与还少有的微笑。
窘迫令自己耳根红了一片。
宋与还这块顽石,因为被数学老师罚站了两次,犟脾气就上来了,一到数学课,自动自发拿上作业本,兜里装两支笔,走到教室门口去罚站。
连着站了两天,数学老师脸都青了,让他坐到自己位置去,他不愿意,他的理由是:“不想做数学作业。”
数学老师的脸瞬间就黑了,李相逢抿着唇笑,肉肉的肩膀抖了一下。
老师从业三十年,还没遇见过这般训不乖的学生,红着脖子叫他要站站教室里,不要败坏班风。
于是连着一个星期的数学课,宋与还都主动站到了李相逢背后,成了他这一列独特又唯一的第六个人。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以为宋与还只是小孩儿天性,没想到真的站了一个星期,内心骇然,就怕小孩儿将这事儿弄到校长那里去,叫了宋与还去办公室谈话。
李相逢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劝的,宋与还之后倒是不再主动罚站了,但是作业依旧按照心情自由判定是否需要做。
因为那次互换早点,宋与还第二次把自己的早餐递给李相逢的时候,李相逢捂着口袋躲开了,他对宋与还说:“你的东西很贵,我不和你换了。”
他觉得年纪小了2岁的宋与还应该没有金钱概念,但是宋与还只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又松开,对着李相逢张开了嘴,指着里头一颗牙,说:“疼。”
李相逢懂得也不多,只以为他病了,叫他去医务室,宋与还摇头,遥遥看见巡逻老师从楼下转了下来,他就捧着书不再搭理宋与还,等巡逻老师走过来的时候,他叫住了老师,说宋与还不舒服,能不能陪同他去医务室,老师同意了。
医务室的医生说宋与还有蛀牙,所以牙疼,问宋与还早餐一般吃什么,宋与还随便报了几样,全是西式的蛋糕,老师皱起眉劝他不能再吃甜食了,牙齿会坏光的,宋与还点点头,眼神轻轻扫了一下李相逢,于是李相逢和他换了早餐。
两人坐在医务室最外头的长椅上,宋与还吃肉包,李相逢吃蓝莓乳酪欧包,李相逢问他,面包是哪里买的,宋与还咽下嘴里的东西,懵懂地回答:“家里拿的。”
李相逢指了指他手里半个包子:“你家里没有这种吗?口味是咸的,比如面条,馄饨?”
宋与还直白地回答:“没有。”
李相逢慢慢“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