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要是放在一年前问，唐煅肯定会冷眼瞧着汪昭炜那副故作单纯的嘴脸，反问上一句，啥原因你不知道吗？
可现在，唐煅也只能回答，很难讲请。
的确，如果说是因为汪昭炜母亲明里暗里的打压，断了自己在这个行业里所有的前途，那包庇春姐他们经营涉黄生意的事儿呢？难道不是自己主动的决定？如果说是因为那一次不可弥补的原则性错误，让自己于情于理都必须付出代价，可这“代价”也是自己主动选择的啊，和孙卯过一份安稳有奔头日子，再没有什么碍于身份而不可公开的关系，为了这么个小家庭努力挣钱，不再受制于人。可受制于人的这个“人”，又绕回到了汪昭炜他那个妈身上……
因与果，好与坏，都一环套一环，再也分不清了。
还是孙卯说得对，自己的命自己受着，别去怪别人。
当然，“受着”不是唐煅的性格。不去怪别人可以，但自己的命要自己握着。
所以，他没说假话，原因的确很多，缠缠绕绕的，早就讲不清个头绪了。往前看别回头，才是最切实的。
唐煅看着窗外笑。有些无奈，更多的是释然。
可汪昭炜理解不到唐煅的这一层。他把唐煅这含糊其辞的回答以及这没头没尾的笑连起来，一并解读为“不屑于回答“。
他觉得此番再见，唐煅变化很大，之前的唐煅话不多，但很有攻击性，回避问题的通常都是自己，一针见血的往往是唐煅。可这次，他总觉得唐煅“懒得说”“懒得解释”。
这让汪昭炜很害怕。比起争执与怄气，他更怕唐煅的冷漠与退避三舍。
像是已经把他划归成了个无关的人。
“因为我妈？“他只好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这场谈话眼瞅着就要停在这里了。
唐煅笑，不置可否。不过汪昭炜这次能直接说出这层关系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汪昭炜接下来的话让唐煅更惊讶。
“如果是因为我妈之前的一些事情让你觉得不舒服了，那你就别辞职，以后不会了。”汪昭炜说。
唐煅愣了一下。“什么叫以后不会了？“
汪昭炜在口袋里摸，掏出了个鼓囊囊的信封摔在了桌上。
真得是摔。啪地一声，摔得唐煅还皱了皱眉。这小子，胆子见长啊，以前可从来不敢跟自己这样儿。
不过俩人现在也没啥关系了，他爱咋样就咋样吧。
唐煅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拿过了那信封。
说实话他不怎么感兴趣，往事都已了结，他也不想再反反复复纠缠在这些问题上了。
但当他从信封里倒出那一沓照片的时候，他脑子里的神经却猛地绷紧了。
全都是他和孙卯约会的照片。
多年从警的本能让他越是在混乱的关头越能保持冷静。比质问或震惊更先到来的，是他在大脑里的飞快分析。
照片里的孙卯是女装，两人很亲密，仔细想想不难回忆出，那些场景大概的时间就是他们这次最终确认关系之后。没错，再往后翻找还有他们抱孩子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角度都很隐蔽。拍到的大多是背影，或是隔着车窗，或是在树丛后，照片前景里还能看到树枝横斜。甚至有些照片很是模糊，匆忙间按下快门，连对焦都来不及。
这不是汪昭炜的手艺。他们在警校的时候唐煅见识过汪昭炜的偷拍跟拍技术，这小子家里有钱，爱鼓捣各种拍摄仪器，找角度调参数，一气呵成手底下快得很，跟踪对象还没动弹几下呢，他那边儿都收机子了。
“你解释一下。“唐煅并没发怒，只是假装不经意地把那些照片按在了手心儿没还回去。如果真得有什么纠纷，这些都是他们跟踪偷拍等行径的证据。
汪昭炜好像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他的心思在照片背后的故事上。
“我妈找人拍的。“他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她找人跟着你也是因为怕我和你在一起。我这段时间……就是和你失去联系的这段时间，和她关系也比较僵，她不清楚我的动向，所以才这么做。“
唐煅都笑出声了。汪昭炜和他妈的关系僵不僵，唐煅一点儿都不关心。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你妈不清楚你的动向就去跟你，跟他妈的个外人偷拍人家的私生活算是什么鬼事儿？“
“她很早前就跟过我，被我发现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很戒备，她也是怕再被我发现了跟她闹。“
汪昭炜的回答让唐煅更是哭笑不得。怕把自己家祸祸乱套就去祸祸别人家。真是有钱有权人的逻辑。
“好了。我解释完了，你也解释一下吧。”汪昭炜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盯着唐煅。
“草，我解释什么？”唐煅见他那副死样儿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跟踪偷拍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怎么还被倒打一耙了。
“发廊女是不？我看到照片之后跟过她，进发廊了，好几次。”汪昭炜冷笑着歪在椅背上瞅着唐煅。
唐煅知道，以汪昭炜的训练有素，跟踪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唐煅冲他也笑了笑，然后猝不及防地站起身隔着桌子就扯住了他的衣领。动作极快极准，汪昭炜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更别说闪躲了，安安静静的，桌椅板凳甚至连桌上的餐具都没发出响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可他的衣领却被唐煅死死拽住，他像是被掐住七寸的蛇，半下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