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卯是个操心多的人,总是不太相信好日子就能稳稳当当地被掌握在自己手里,总觉得这儿啊那儿啊的会出纰漏。这也是常年漂泊动荡的生活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唐煅一时半会儿也治不好他。
“那你跟人家坦白了之前咱这店里的事儿,人家会不会来封咱们的店啊?还能不能开下去啊?”
“我坦白的那会儿你们不是都不做了么。”唐煅揉了他的脑瓜儿一把。
“不做就行了么?这么简单?“孙卯追问。扫黄抓嫖的一向很严格的啊。
“那可不就行了么。之前可劲儿抓你,是因为你屡教不改,哪次把你抓进去不是批评教育,你要是被教育好了不就没之后的事儿了么。“唐煅撇撇嘴。孙卯把他们说得都跟”暴君“似的,好像成天就喜欢抓人。
饶是不干警察了,他心里面还是向着这一行的。
孙卯也撇撇嘴。“那是你教育水平不行。“
唐煅瞪大了眼睛。“行!好!那正好,我下半辈子就专职来教育你了!非得把你给教育成个三从四德不敢跟你男人顶嘴的小媳妇儿!“唐煅说完还不忘挤挤眼睛补上一句:“用尽各种手段。”
孙卯的脸刷地红了。
“可是没人管你了。说话越来越不着调……”
之前说半句亲密的话都难,现在张嘴就放飞自我。
唐煅还想继续调戏调戏他呢,孙卯就又操心上了。
“你说我们不做那些生意了,他们就信你?会不会等你走了在背后鼓捣什么啊?”
“你怎么总把我们说的跟黑社会似的……“唐煅瞪他。可刚睁圆了眼睛,又觉得底气不足。首先,已经没有”我们“了,他已经不和那个群体”我们“了,其次,这种背地里使坏,用权力等手段强行干涉的事情,在这个本应该最正义最光明的行业里也并非没有。他本人就承受过许多啊。
算了,都过去了,唐煅摆摆手。
“都过去了。放心吧,这家店不会有问题。我们领导都来暗访过了。”
“你们领导?”孙卯惊讶问道:“什么时候?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是不是傻!我都是包庇你们的同犯了,我们领导怎么还能再提前通知我!当然是随机便衣抽查了!”唐煅咧嘴笑笑。“前段时间,有没有个方脸寸头,一米八的个子,串脸胡,呃,但是只有点儿胡茬……”
“有有有!”孙卯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人不正经得很!进门儿就点名儿让春姐给他刮脸。我说春姐剪女发手艺好,男的我来,他还不愿意,一直冲着春姐挤眼睛,跟脸抽筋儿了似的!”
唐煅笑得都喷口水。“什么脸抽筋儿啊!人家那是暗送秋波呢!还有那胡子,人家说串脸胡看着不和善,平时都刮得干干净净的,为了到你们这儿来暗访,故意留了一个月呢。”
唐煅记得很清楚,那阵子大刘经常在风纪镜前端详自己,偶尔还冲着镜子里使个腻腻歪歪的眼色。
“春姐给他刮胡子,他还摸人家的手来着,还问除了脑袋还能对哪儿服务。”孙卯嫌弃地说。
大刘排练多日的演出。唐煅笑得肚子疼。
“春姐什么人啊,对付这些人如鱼得水呢。给你那个领导说,要是没有特殊服务,你摸手也没用,要是有特殊服务,这刮脸刀就不咋干净,一摸手,手一抖,脸一刮破,估计就是艾滋病……这仨字儿还没说完呢,那人就跟烫手了似的把爪子给缩回去了。“孙卯描述得洋洋得意。像春姐这种人,放到古代咋也是个妓院老鸨的身份,三教九流啥样的人没见过,想做生意的逃不过她的掌心,不想做生意的一分钱便宜都讨不到。进几分退几分,都在她的把握中。
“那是我们领导。“唐煅收起笑拍了拍孙卯的肩膀,不打算再继续深入”诋毁“大刘的形象了。”他人很好的,说了,执法的最主要成果不在于处罚,而在于教育,拘留罚款什么的都是手段不是目的,现在既然店里已经整改了,本本分分做生意了,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处罚了,否则就本末倒置了。而且咱闺女的事儿,我虽然不做这行了,但以后也有他帮衬着跟公家打交道,咱也放心。“
大刘是个好人,也是个好领导。唐煅离职的头一天,俩人还一起出去在路边摊喝了酒,说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话。
善意不会过去。那些恩情他们也会记住。就像生活中的每一丝温暖与光亮,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希望。
比唐煅打工跑物流第一个月的工资更快到来的,是汪昭炜狂轰乱炸似的电话与信息。唐煅换号码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一年了,从没有告诉过他,汪昭炜也算是消停了一年,但这会子不知道又从哪儿搞来了唐煅的联系方式。
不过对于汪昭炜能找到自己这件事,唐煅并不算惊讶。汪昭炜跟他妈一样,想弄来什么总有他的门路。让唐煅不解的是,这人现在忽然这么发了疯似的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儿。
手机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是他的信息和未接,比看电影玩游戏还费电。信息里面也不说具体内容,就是类似于出来见一面这种要求,各种话术软硬兼施。
「煅子,时间地点都你定,出来见一面。」
「你还怕我不成?腿长你身上,想走你站起来就走。」
「咋滴不敢出门啊?怕广告牌倒下来砸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