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好，遇到的都是好人。”孙卯很满足地说。
说得唐煅心里酸。
那是因为他只能记起那些善意。
之前唐煅只觉得关于孙卯的隐私，挣多少钱、为什么要钱、花到哪里去、每天的行踪、家里到底什么样，孙卯不说，他就不问，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尊重与爱了。
可不问与不存在是两个概念。那些细小的裂痕，唐煅都不在意，却终会积攒到他在意的程度然后一并爆发让他崩溃。那些他选择不探究的细节，其实才是拼凑起孙卯真实生活的点滴。
唐煅这才明白，他所尊重与爱的只是“与自己恋爱的孙卯”，而非那个实实在在的孙卯。
与那些嫖客何异？
“我走了。你照顾好……”
“自己”两个字没说出来。
“照顾好孩子吧。”唐煅说。拉开门就往外走。
“我不是要跟你一起去派出所吗？”孙卯追在后面问。
“我想个幌子遮过去吧。没事儿。”唐煅此刻脑子很乱，心绪也很乱。过往的种种，加上今天的种种，全都大浪滔天一样向他扑来，他仓惶得近乎逃窜。
况且自己带给孙卯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会拘留吗？”孙卯跟上前一步问。
“肯定会，你放心，他这是……施暴未遂。”唐煅不知道能不能用“强奸“这个词，对于男男之间的性侵现在法律界定得还很不明确。
“我是说我。“孙卯说。
“你？什么？“唐煅没反应过来。他脑子现在有点烧坏了。
“如果去派出所交代事情的经过，肯定要提到我去搞色情表演这个情况。会拘留我吗？“孙卯解释道。
“呃，不至于。这种程度，教育一下交点罚款就行。“唐煅说。
“那我跟你去。”孙卯说。“我打电话找房东帮我照看一会儿。”
“可是……”唐煅有些吃惊，孙卯一开始的确是闹死闹活不去派出所的啊。
“一开始我怕你会把孩子的事情也上报。”孙卯总是能读懂唐煅的心思。“现在既然你已经打算放过我了，我也就不担心了，只要孩子没事儿，我愿意配合。”
孙卯在孩子身上的心思重得让唐煅妒忌。
“是……那么可爱的孩子，又相处了那么久……”唐煅说的话酸溜溜的。孩子的确比自己先到。
可这语气，这心态，不是自己的风格啊！
“……的确应该报警！当着孩子的面儿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必须抓了他！”话锋一转，唐煅把心里的酸全都变成对那醉汉的唾骂倾倒而出。
可他的心思好像还是没藏住。
“也不光是因为孩子……”孙卯小声嘀咕了一句。
“呃？什么？”唐煅愣愣地问。
“我说，我不想让他碰我，也不光是因为当着孩子的面儿。”孙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瞧着唐煅，眼波流转，欲说还休。
唐煅咧咧嘴，傻了似的没说出话来。
“我之前的确是卖的，可是在那之后，我就不让别人碰我了。真得，再没有过。”孙卯还是那样盯着唐煅。
操他妈的操他妈的。唐煅低头仓皇躲闪。
明明是个女人打扮啊！自己喜欢男人！男人！明明是时过境迁早已分手啊！自己是有理智能自控的人！唐煅一遍遍在心里念经似的给自己重复。
孙卯说的“那之后”，俩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就是唐煅跟孙卯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唐煅要孙卯保证绝不能让别人再进入他的身体。
草草草。这是个大波浪浓妆女人，不是自己的性向，不是不是。
可没用，唐煅心跳得很快。
“只能看，不能摸。真的。”孙卯还在添柴。“因为有些人也没说不让看。”
谁是有些人，谁是有些人！是这个面红耳赤的傻子么。
“你你你你！！你小子别动老子的摩托！那是警用摩托！”唐煅忽然冲着楼下大吼。
那个十几岁的小毛贼救了他。
被他反复捉住的那个。此时正在试图发动他的摩托车偷骑走，弄出了很大的响动，被手足无措正在四楼走廊上焦头烂额的唐煅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不放。
“你敢偷警用摩托！等老子去收拾你！”
他脚底下点火了一样往楼下飞奔。
具体是因为楼下的那个还是楼上的这个，他自己也乱七八糟说不清了。
小贼跑了，摩托倒是没偷走，但被划了好几道。
“是个惯偷。“孙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唔……“唐煅不敢抬头，假装查看摩托车上的划痕。
“这村儿里的人都知道他。他娘被他爹气死了，他爹又新娶了，他和家里不对付，经常在外面野。“孙卯还在身后安安静静地讲述。
“嗯嗯。“唐煅只是点头，后脑勺冲着孙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