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挺聪明。”路灯昏暗，唐煅的笑在夜色中看不真切。“你还知道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躲开我们辖区和临近的辖区。”
孙卯在向后退。他好像真得没想到会被发现，想要继续藏起来。藏在唐煅看不到的地方，也藏起自己这幅面容。
唐煅却走上前拉住了他，拉住了他的手。
“钱都给你，你到底要多少？嗯？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多少？”他把自己口袋里、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所有的卡全都塞在倒在了孙卯的手上，装不下了，就下雨一样往地上掉。
孙卯的手掌被迫向上张开，手指被唐煅紧紧捏着，血液不流通，指尖变得苍白。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唐煅知道，只是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了，他已经没有那个脑子去判断了。
“想想你给我的烟，你给我的吃喝，都是用这些钱换的，我恨不得把肺切了胃掏了。”唐煅摇头冷笑。“但那才值几个钱。我就算是把五脏六腑都剖给你，你也不会在乎的。你到底要多少钱？还是，你天生就喜欢当个婊子？”
“不是！”一直哆哆嗦嗦沉默着的孙卯忽然摇头否认。“我不喜欢当婊子，我只喜欢当你的……”
他不知道该用哪个词，配用哪个词。
“当你的什么都好，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干嘛？给我戴绿帽子？背叛我？背叛我们的感情背叛你曾经对我立下的承诺？”唐煅几近怒吼。
“我没有违背过承诺！我答应你的有做到啊！”孙卯急于解释，急得嘴唇和声音都在颤抖。“这只是表演，是……卖艺不卖身啊！“
孙卯忽然觉得这句被说烂了的话真是准确。他没什么文化，除了这些俗语之外也解释不清楚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
“况且我也没有很常来，这里的演出费用很高，我每个月也就来两三次而已！我保证！保证我没有让任何人进入过我的身体，哪儿都没有，屁股没有嘴没有心里也没有！我是全都属于你的啊！“
“你在说什么啊！”唐煅觉得不可思议，他扳住孙卯的肩膀摇晃着企图把他的脑子摇得清楚一点，他不明白怎么能有人把背叛划分成三六九等，讨论是左心房还是右心室背叛了感情有任何意义吗？
“你是疯了吗？嗯？等你他妈的和别人睡了的时候我还得量他的几把长度认定你出轨的尺度是吗？你脑子里被钱堵住了是吗？”
他真的不懂孙卯的逻辑。普通人看到有人掉进污水坑只会觉得他脏了，“脏了”本身就是一个整体性的感官概念，但长期身处污水中的人，擦干净一只手都觉得那只手是宝贵的干净的甚至圣洁的，无比值得珍惜的。
孙卯张着嘴，徒劳地咿咿呀呀，却解释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同样，他也无法进入唐煅的逻辑。
夜幕下的城市空旷安静，唐煅发怒的吵嚷传得很远也很响，引来了两三个路人围观。
唐煅逼问的语气动作都太强势，女装的孙卯在他的手中又显得太无力，看起来很容易引起误会，像个家暴男时刻准备打女人。
有人试图劝阻。
“算了吧兄弟，两口子过日子么，有矛盾正常。这媳妇儿，漂漂亮亮顺顺溜溜的，还有啥不满足，就算是有啥，也不能对女人动手是吧。”
唐煅懵住。
是啊，他怎么能对孙卯动手。
虽然他只是扳住了孙卯的肩膀，但他清楚自己的手劲儿，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更是没克制。
他猛地松了手，才发现孙卯肩膀处的衣服被自己掐得揉得全是褶皱，连露出的连着锁骨的部分都红了，饶是路灯昏暗，皮肤上充血一般的印记也已经很明显。
感情不是水龙头，说关就能立马关上，唐煅下意识地顺着自己的心疼想去摸一摸揉一揉看看那里要不要紧。
孙卯也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躲了一下。
路人也上前拦了一下。
“得了哥们儿，咱不对女人动手啊。”
唐煅的手被那人拦开。
“我不是女人。”
刚刚还瑟缩着出于羞愧与畏惧想躲开的孙卯这会儿义正词严地替唐煅解释。
“我是男的。他没打我。”孙卯说着话抬起了自己的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翻滚，非常明显。
“我靠……”路人马上向后退了两步。“俩精神病。”
他们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双手插兜再也不想和这俩人有任何接触，撇着嘴摇着头啧啧离去。
街道上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唐煅的火气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出打断，此时也再难续上。
心头的不舍占了上风。往日里的种种又在他脑子里徘徊。
他本来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在感情里容易心软。
几阵沉默、几缕晚风，他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
他想开口道歉。
或许不仅仅是道歉。问问孙卯为什么，让他给个解释，合理的话……
再或者不解释也行，保证以后不做了。这次一定把自己的底线明明白白说清楚。
唐煅几次张开嘴，又几次咬住嘴唇重新组织语言。话不能太软，让孙卯觉得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扭过头去就忘了，但也不能太硬，不能把他吓到……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