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你留下吧，我们领导他媳妇儿做的，都是提前分装好的，没人动过，我宿舍不怎么开火，就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些，你们这儿人多，两天就吃完了。”唐煅把大刘给自己打包的鸡鸭鱼肉都留给了孙卯。
“嗯。”孙卯还是那样，性子顺滑，说什么他应下什么。
唐煅有时候是有些摸不准孙卯的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的。
他在孙卯头上揉了一把，有些无奈地笑笑。
“都不是啥好东西，山珍海味的咱也买不起，大刘媳妇儿的手艺的确好，家常菜里算是不错的了，你也别嫌弃。“他揣度着孙卯平日里爱些钱，应该也愿意享受些高档餐厅、讲究些吃喝什么的。
“你尝到有好吃的能想着我，都留给我，这不比山珍海味贵重。“孙卯说着说着脸还红了。
唐煅也便没再逗他。
出了店门，和春姐她们别过，唐煅长长叹了口气。
好吃好喝给不了，连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地方也给不了。自己住着警队的单身宿舍，打开门满楼都是同事来来回回，关上门二十多平的单间，连同厕所厨房算在内也就三十多平，两人一起估计都转不开身。
可就连这转不开身的方寸之地都不是自己的。丢了这份工作，也就丢了这屋子。
老家还有个瘫在床上的奶奶和个垂垂老矣的爷爷，每个月等着他寄钱回去。
前段时间找孙卯帮忙执行任务时的各项花费还没找补回来，眼下三个月的奖金又被扣了，年终奖肯定也泡汤了。
大刘总说，别老盯着过去盯着眼前，目光要放长远，要看看未来。
可未来这玩意儿，已经和他无关了。
能给得起什么？唐煅低头笑自己也是个傻大胆，就这么个穷光蛋也敢开了口要人家和自己交往。
不表白就恨自己的懦弱与逃避，表了白恨自己的鲁莽和无能。
他心里愈发觉得对不起孙卯。
刚回到宿舍就接到了孙卯的电话，说那堆装着吃吃喝喝的兜子里有钱。
“什么钱？“唐煅不解。
“一个信封，没封口，一眼就看到里面有钱，我要掏出来看看吗？”孙卯问。
“嗯嗯，你看看。“唐煅说。是大刘藏的私房钱掉进去了？还是什么其他费用装错了？还是公交车上有什么小偷掏了人家的钱被发现后随手转移了。
一小阵数钱的声音。
“一万块整。”孙卯说。“还有封信。“
“你打开看。“唐煅盼着那上面有些什么信息能让他知道钱属于谁。
“等一下！“
纸张被展开的声音还没结束就被唐煅制止了。
“你把信放好，我过去取。“唐煅说。
他怕是关于大刘的什么灰色收入或支出。虽然他心里觉得大刘不是这样的人，但在官场如在河边，即便沾到些也可以理解吧。大刘是个挺好的人，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钱真得是大刘那儿的什么摆不到明面儿上的往来，唐煅便不想泄露出去。
他不敢耽误马上赶到理发店，却在打开信的时候恨死了自己的心思腌臜。
「在我心里，你不仅值得奖金，也值得奖励！」
大刘的笔迹他认得出。
就这短短一句话，看得唐煅心里翻江倒海。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孙卯扶住唐煅问。
唐煅下意识地侧了身子躲开孙卯。
“呃没事，来的路上有点晕车。“他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
不值得，自己不值得这份钱。唐煅一遍遍在心里重复。他给孙卯提供了个庇护，默许了他们在这里的种种行为。
在这条路上走着，累到寸步难行的时候，他给了自己一次放任的机会，停下脚步弯下腰，不再前行也不再那么笔直地站着，可一抬头才发现，原来一直有人搀扶着自己默默走在自己身边。
他该怎样面对大刘。
该怎样面对这些依旧为了光明战斗的人们。
他们还在往自己手里塞火把，好让他在最冷最暗的时候咬牙坚持不要放弃，可殊不知自己已经走进了夜色太多太深。
他该怎样面对自己那一颗曾经朗朗青天昭昭白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