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也没有哭闹。
孙卯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听见唐煅说的话。
他就那样躺着,侧着脸,看着唐煅。
没什么表情。
也或许有一闪而过的表情。但唐煅没有捕捉到。因为他没敢直视孙卯的眼睛。
“你嘴破了。“
许久,孙卯冒出这么一句。声音很飘忽,像是窗外被偶然吹进的飞絮。
“呃?!”唐煅倒像是被这飞絮给当头打了一棒。
孙卯抬手在自己嘴唇上碰了碰,示意给唐煅。
“呃!嗯嗯……“唐煅慌乱地用袖子反复抹刚才咬破的地方。
“好了。没了。已经擦掉了。“孙卯笑了笑。
那是一种很客气的笑,没什么温度。
唐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停下了动作。
嘴唇发烫,都快被他抹秃噜皮儿了。
空气一下子又安静了。
唐煅很怕发生什么,又很怕什么都不发生。
这样凝滞的空气每一秒都难熬,像是干涸了,让身处其中的人无法呼吸。
好在孙卯没有让这样的气氛持续太久。
“我有点饿了,这里有吃的吗?”他环顾四周,问道。
送来得着急,手头什么吃的都没有,床头柜上除了些药物便是空荡荡的。
“我去买,我去买。“唐煅立马站起身。“你别着急,我去医院食堂买,买点清淡的,现在好像不能吃有刺激性的,有菜粥的话买点,没有的话米粥也行,再买个蛋羹……”
他很少这么多话,此时也不知是为了填补内心的亏欠感还是为了缓解尴尬,他的话变得絮絮叨叨不停点儿。
还要再买个水杯,保温杯吧,随时都能喝上温水。唐煅心里想。
还有花。看别人的床前都摆着各种各样的花,唐煅也不懂都是啥品种啥寓意,但他总觉得添些颜色能让孙卯心情好些。
医院门口买了盆兰花。那些包装得花里胡哨的花束过几天还是得枯萎,唐煅觉得长在土里的好,生生不息。
兰花也好,秀气。瘦瘦高高的,像孙卯。
可男可女。男女皆宜。唐煅心里笑了笑。
就近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个保温杯,之前总是挑便宜的买,这次唐煅选了个贵的。要盛热水,要泡很久,要入口的,材料不好了有毒副作用可不行。
还有保温饭盒,以后从食堂买饭带回病房也不会冷掉。
医院食堂里,唐煅先用开水把饭盒里里外外仔细冲洗了好几遍。
正是早饭的时间,适合病人吃的也很多,唐煅有些挑昏了头。
“给什么病人吃的?”打饭窗口的大姐问。
“呃,那个……肛门……病……”唐煅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痔疮啊?”大姐心领神会。“不能吃干燥的,辛辣刺激的也不行。买这个菜粥,贵点儿的还有鸡茸粥。”
“要带肉的,带肉的。”唐煅没问价格,选了鸡茸粥。
“补点维生素?菠菜蛋饼要不?刚出锅的,少油少盐。”大姐推销着热气腾腾的饼。
“要要,那再装两个。”唐煅递上了饭盒。
“都是给病人吃的?”大姐问。
“嗯。”唐煅点头。
“那你呢小伙子?早饭来点啥?”大姐热情地问。
唐煅肚子里咕噜了几声。
“拿俩馒头吧。”
“不要点啥有营养的啊?陪床需要体力啊,你这大小伙子的吃干馒头咋行,看,大包子,酱肉的,鸡蛋灌饼,加肠儿的。”
大姐热情得有些过了头。让唐煅本就尴尬的钱包变得更尬尴了。
孙卯不是编制内员工,警队就算是出于人道给补贴一点,也经不起唐煅好杯子好饭盒啥贵的买啥这样折腾。
况且这俩月他一直负担着两个人的开支,已经是捉襟见肘。
或许等到彻底结案了,报给上面了,能论功行赏。再坚持一阵吧。
唐煅也没解释。
“就这就行了。”他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