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是在临睡前接到唐煅电话的。刚把女儿哄睡着准备和老婆钻被窝的时候。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他几乎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畅通，哪怕不轮到他值班。
只是唐煅在这个时候打来，实在是有些超乎寻常。
在大刘的眼中，唐煅是个和他们有代沟的“年轻人”，有着这一代年轻人身上共有的缺点，比如缺乏一些集体荣誉感，对待工作不像老一辈那样只问付出不问结果，唐煅身手好脑子好专业好，但就是不够积极，有点懒懒散散的样子，好像总需要人催一下推一下才动一动。当然，人家动弹半下就抵得上他们这些人折腾好一阵的，可这是能力，不是态度。
所以说以唐煅的工作态度半夜打电话来谈工作几乎是前所未有的。
约饭局更不可能。唐煅跟他们这些有家有孩子的玩儿不到一起去。
接起唐煅电话的时候大刘的声音都有些因为狐疑而变得接头一般鬼祟。他媳妇儿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打来的，专门从洗手间里探出半个敷着面膜的脑袋仔细听。
“豹纹Kitty明天晚上收网。安排人手。”唐煅开门见山。
大刘反应了两秒。“怎么这么突然？”他问。
“有个群趴，很多参与涉黄交易的组织内人员都会来，原本时间地点一直定不下来，我线人就一直等着，刚才忽然来消息说定了，就在明晚，具体时间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这么突然啊。靠谱吗？”大刘还是问。
“我的线人只是混进了那个组织而已，还是个最底层最边缘的人，在活动开始前他才临时得到通知是很正常的，或者说是那些核心组织者故意的。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啊。这跟咱们每次行动前的逻辑是一样的。”
唐煅毋庸置疑的语气让大刘也来了兴致。如果这次收网能成功，那可是继扫黄一条街之后的又一次巨大收获。
“头目都能在场？”他问唐煅。
“究竟谁是头目我线人不可能知道，但这恐怕是咱们唯一一次机会，说是群趴，说白了就是一次拍卖，把一些新人介绍给客户进行涉黄服务，去的人肯定不会是组织里的所有人，但只要咱们能拽住这个线头好好审，还怕揪不出他们一整张网？”
唐煅的回答让大刘安心。他从警多年，心中自有判断。如果唐煅笃定地说重要头目都会在场反而让人生疑，要么就是线人那儿出了问题急功近利，要么就是唐煅这儿好大喜功夸大了战果。
“能去多少人？需要多少人手？”大刘问。
“不知道。”唐煅照实回答。“但咱们可以提前去宾馆布控监视，根据他们的人数再调派警力。”
“好。”大刘说。“那我现在就通知值班警员传达指令，让所有人员明晚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增援。”
“先不要透露具体任务，时间地点也暂时保密。”唐煅叮嘱。
“这是当然。”大刘说。
“还有，警械要带上。那些人手上也都有道具。”
“道具？”大刘没懂。
“就是一些SM道具，可能伤害性不大，但总归是可以拿来当武器使用的。”唐煅还专门在网上查了一下SM的道具有哪些。什么手铐啊鞭子棍子绳子的，紧急情况下当武器使用是绰绰有余。
“行，为了万无一失我会给出勤人员申请配枪。”
唐煅觉得不至于。一般警械就可以。但他有点馋枪了。从警校出来之后成天摸不到枪，只能摸持枪证解渴，都快被他摸烂了。
挂了电话唐煅的心脏跳得还很厉害。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负责蹲，眼看要出成绩了，跟他妈的高考查分儿似的紧张。
和普通的那些接到举报后出警抓嫖的情况不一样，这案子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到现在万事俱备，多少有了些“破案”的感觉，这也让唐煅心中的成就感倍增。
算是他出警校后第一次心中又对这份基层工作事业燃起了些火苗吧。
他闭上眼睛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的所有细节又认真复盘了一遍，没有漏洞了，他确认。
当然，要说绝对没有漏洞是不可能的，所有的谋划、安排、布局都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所谓的无漏洞是相对无漏洞，只要撒出去的网的网眼儿比那些涉案人员脑子里的窟窿小就行。就足够把他们兜住。
要说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孙卯。
孙卯明天会以“被拍卖品”的身份参与。而从他们一开始进入房间到警方破门而入，这之间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段时间里面孙卯会不会受到伤害，唐煅心里实在没数。
但不能急。他劝说自己静下心来。
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急这一步导致前功尽弃。一定要等时机成熟确保能一网打尽。
不辜负自己的努力，也算是不辜负孙卯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