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是黑的,只有卧室亮着个很昏暗的小夜灯,孙卯就怔怔地立在门厅中央,只能看到个影儿。
很典型的被抓现行后的表现。
大多数没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在这种受到突击检查的情况下的反应不是躲藏,而是不知所措,最终只会傻愣愣地直面检查者。这是人的一种正常心理状态,既然对于被抓包的结果无力回天,就更关注所导致的后果究竟如何,而这后果一般不由他们决定,而是那个更有话语权的检查者,所以他们能做到只有观察,受惊的动物一样瞧着占据主动权的一方,由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判断事情的走向。
唐煅太熟悉这场景。宾馆抓嫖、浴场扫黄,不知见了多少次,家常便饭一样。
他一抬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孙卯的眼睛一时不适应这强光,侧过脸去躲闪了一下。
只这一秒的空隙,唐煅便在他侧颈处看到了深深的血痕。
孙卯好像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他马上絮絮叨叨地往里屋走,往没有灯的地方走。
“屋里有点乱,你先随便坐,水壶里有热水,杯子是洗过的可以直接用,你吃完饭了吗?”
都夜里十一点了,问人家有没有吃晚饭……
按理讲唐煅的不请自来突然闯入应该受到质问。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你怎么忽然来了”,孙卯越是这样默认唐煅的到来,越是用这样看似家常实则慌不择路的絮絮叨叨掩饰,唐煅就越觉得蹊跷。
他没问。直接跟着孙卯走进里间卧室,然后也按开了灯。
里外间皆灯火通明,便也无处可逃了。
审讯做得多了,他的关心多少带着些不自知的直白和压迫。
灯被打开的时候,孙卯正在往身上套衣服。快穿单衣的时节,他却急着把自己往高领毛衣里塞。
灯一亮,他就梗在那里了,脑袋已经从衣领里穿过去了,一只胳膊也快成功,另一只还没来得及。
这穿了小一半儿的毛衣被唐煅薅着脖领子又给拽下来了。
其下是一件纯色T恤,好像是经常穿,洗得多了松垮垮的,原本的颜色是什么样也分辨不出来了。
领口也松垮垮,袖口也松垮垮,露出的脖子、锁骨处、小半个肩膀以及手腕上,到处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孙卯还在那儿徒劳无功地拽袖子。
其实这会子还在这拽也不是为了遮挡,更多是缓解尴尬。
他没解释,编什么掉水沟里被车蹭了的理由显然和这些伤不匹配。
唐煅也没需要他解释,在汪昭炜身上,他见过类似的伤痕。只是不及这个这样触目惊心。
或许是汪昭炜那次被虐的时间短,又或者是只那一次,再或者是汪昭炜到底是个警校练出来的皮糙肉硬,唐煅不知道,也从没想到过这次在孙卯身上再见到,能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不用问,孙卯拒绝唐煅的来访,假装不在家不开门,就是为了掩盖这一身的伤痕。
早该想到的,那个人,那个抖S玩得花下手狠。只是不亲眼见到,总还是疏忽。唐煅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透不上气。
“身上也有?”他阴沉着脸问。
看到唐煅那脸色孙卯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恨不得缩进个地缝儿里去。
“没……没,就这……”他心虚得好像身上的那些伤痕是自己偷来藏在自己身上的赃款似的,一边儿躲闪着唐煅的眼神一边儿絮叨着否认:“就这……再没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煅又拽着T恤下摆一把剥光了上身。
孙卯的体格本来就比唐煅这种专业训练过的差很远,加上他面对着唐煅的时候总容易心虚胆颤,此时在唐煅手里像个陀螺似的被摆弄得滴溜溜转悠。
孙卯上身赤裸,深深浅浅的伤痕遍布了皮肤,在顶灯的照射下更显斑驳,有些明显时间长些,已经暗沉,有些新鲜的还渗着血点子。
唐煅大概能辨认出两三种,是绳子的勒痕和某种片状物重复击打留下的痕迹,剩下还有些不同形状的伤口,他不是法医专业也再难以确认了。
“只是看着夸张,实际上……”
唐煅根本就没在等孙卯解释,他铁青着脸,拽住裤腰直接又扒掉了孙卯的裤子。里外一起。
不出所料,裆部是重灾区。
根本不需要勃起下体就已经肿胀,阴茎上有堆叠的血痕,尿道口红得不正常,有些外翻着,臀部红得像是用染料大片涂抹过,从腰间一口气红到大腿根。
唐煅脑子里嗡的一声。
孙卯的两条胳膊局促不安地停在半空中,保持着一种被搜身的状态,几次想要出于本能地遮挡,几次又抑制住,所以看上去两只手哆哆嗦嗦的,手指松开了又蜷起,攥紧了又张开,却无能为力。
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被唐煅捏住手腕往手心儿里塞进了T恤。
“穿。”唐煅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黑着脸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