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煅的工作汇报很出彩。有一种学院派和实践派不仅阴阳调和还调和得激情四射的快感。
现场情况还原得详细又直观,各种疑点都被逻辑线条清晰地串联了起来,结论和判断导出得有理有据。领导都愣住了,脑袋顶上稀稀拉拉的头发都支楞了些,说优秀毕业生就是不一样,工作多少年了,就没听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报告。
那架势,都不像是听了工作汇报,倒像是服用了什么大补的药。
也是,这基层派出所,大家都只管低头干活,难得做个报告还一个个不是吭哧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就是叨叨起来长篇大论没重点。年复一年地听,领导耳朵和脑子都一起萎了。
杂交蝴蝶结酒吧的事儿自然也就交给了唐煅负责。真要是钓出大鱼来就给唐煅记功。领导当场承诺。
酒钱也给报了。只不过大刘还频频摇头,觉得即便是加上这么缜密的现场勘察和还原,也还是亏点儿。
他有个女儿,刚上幼儿园。养孩子贵啊,贵得人肝儿颤,所以他现在看到花钱就心疼,哪怕并不是花他口袋里的钱,他也还是会应激反应一样心头流血。
唐煅多少来了点儿兴致。成天踹门抓嫖的,跟居委会大妈似的,总算逮到个多少有点儿嚼劲儿的活儿了。
只不过推进得不是很顺利。感觉像是铁板一块,外人很难渗透进去。
唐煅有些心烦,汪昭炜给他发了三四次信息约他他都没答应。
周末,他不值班,窝在宿舍里面吃泡面。
看着泡面那曲里拐弯纠缠在一起的样子,他忽然就觉得是在讽刺自己,说自己的脑子里现在大抵也就这么个情况。
他怒从中来,端起泡面就往厕所走。
倒了你这个王八蛋,冲到下水道里看能不能捋顺你。
马桶盖都掀开了,他碗都举起来了,只是因为临下手前多看了泡面一眼。
这次不是热水泡的,是小锅煮开的。
这次不是成箱批发来的平均两块钱一包的红烧牛肉面,而是专门去小超市斥巨资单买的五块钱一包的韩式火鸡面。
这次不是水加泡面,而是水加荷包蛋加火腿肠加泡面。
他的本意也不是让泡面讽刺自己,而是吃顿丰盛点的补一补脑子。
唐煅果断地站在马桶前风卷残云地吸入泡面,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生怕马桶跟他抢似的。
用这种方式消灭藐视自己的敌人也不错。
他打了个饱嗝准备去沙发上躺会。屁股刚坐稳,手机就在屁股蛋儿和沙发之间震动。
汪昭炜的电话。
真的是电话,不是信息不是语音不是视频。
唐煅犹豫了一会儿。他最近工作不顺,严重影响了性欲。只想睡个真正的觉,不想睡汪昭炜。
但他还是接了。敏感的直觉压过了萎靡的性欲。
他接了电话没说话,听着那边儿的动静。
他心里盼着汪昭炜懒洋洋或者贱嗖嗖地说“喂”,说“煅子来睡我啊”。这样他就马上挂断并且关机,假装刚接起来就没电了。
但他有种不安的预感。按下接听键这个动作也是出于这个预感。
果真,汪昭炜并没有在电话那头发骚。
那头的声音其实听不真切,隔着很远似的。唐煅把音量调到最大,耳朵贴在听筒上仔细辨别。
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是汪昭炜,另一个是谁并不知道,但可以确定是个男的。
语气都不怎么友好。具体对话内容实在是听不到。
但四分钟后唐煅听到了时钟声。两下。下午两点。还伴随着个挺尖利的鸟叫。
那是汪昭炜家的报时钟。唐煅当时特别烦这玩意儿,每次做的时候都像是有个人在旁边给你掐表计时,做完了想睡会儿又被吵得每半个小时醒一次。
唐煅有一次掀被子起来直接把那鸟从时钟里拽出来然后掰断了。
但后来汪昭炜又给修好了。说那是他妈十几年前专门从国外托运带回来的,要是让他妈发现坏了非得叨叨他一个月不可。比报时鸟要吵。
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
唐煅没再执着于电话里的对话内容,他拿着手机保持着通话状态,下楼打了个车就往汪昭炜的住处赶。
但电话在二十多分钟后自己断了。唐煅再打过去就一直是关机状态。
路上又遇到堵车,唐煅掏出一百塞给司机,连找零钱的工夫都没等,跳下车就往前跑。跑出了堵车路段他马上又拦了第二辆车,十几分钟之后他到了汪昭炜家门前。
这是个高档社区,里面全都是独栋小别墅。没有业主的许可外人根本进不去。
唐煅也没打算从大门进。他直接挑了离汪昭炜家房子最近的一处围墙。
三米五的清水墙面,唐煅飞身便越了过去。
汪昭炜家一层常年拉着纱帘。他比较讨厌和路人眼对眼的巧合。
唐煅绕房子一圈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汪昭炜家花园草坪上拎了个剪草钳,挑了客厅的窗户直接暴力破拆。
这也是赌。那报时钟就在汪昭炜家的客厅,如果从其他房间打电话应该那钟鸣声不会听得这么真切。唐煅赌自己一进去就能和事发现场面对面。如果汪昭炜真得处于危险中,那绝不能给犯罪分子留下过多的反应时间。
果真面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