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的飞叶渡,芦草丛生,鸥鹭蹁跹。成片的青绿色,铺排在整个河岸,一如地毯般艳丽。显然荒芜久矣。却果有一叶小舟一双木桨在落照里浮浮沉沉。这是个废弃的小渡口,平日里除了几艘渔船在此停泊觅食外,再不见其他船只,更别说江湖人了。
谢君和心中一喜,正欲招呼雪海上船,却凛然止步——他看见了芦苇丛后的那张妖娆面孔,女子般的婉约细致,却被一道伤疤割裂开来。紫依兰蕊的幽香里,白衣飘飘,不似出自人间。无疑是木叶了。
“沈雁飞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谢君和恨恨地骂了声,一张铁脸又迅速归于平静。
木叶缓缓向他走来,雪海的脸色早已是青紫一片,她极力稳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后退。谢君和牢牢护在她的身前,沉着道:“丫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雪海却没有走,反而揽住了谢君和的胳膊——她太清楚,此刻的谢君和完全招架不住木叶的进攻。
“哈哈哈哈!”女子一样尖刻的笑声惊起飞鸟无数:“楚涛果然厉害!本指望,用这个丫头挑得南北两岸开战。但他很是沉得住气——他真的相信你能把楚雪海带回去,至今,还收敛着他的人。”
雪海怒道:“你还想做什么?”
“这么让你离开,我不是白费了心机?”
“你休想伤她!”谢君和厉声咆哮。
然而一道寒光迎面而来,从木叶的掌心射出,迅疾到根本看不清他掌心为何物。顿时,谢君和的双腿飞溅出一片血色。“啊!”两膝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感之下,他紧蹙双眉,虽则奋力以剑支撑身躯,终已无力再站起。
“不!”雪海亦随之跪倒,搀扶不离。
木叶幽幽地阐述着他的计划:“臭丫头,你不必担心这小子。我会留着他的命,让他看着这长河水一点一点染红——荒郊野外,弃尸佳处,美人婀娜,却沦落风尘,你哥哥必是心如刀绞!你说要是这如似玉的美人受尽了屈辱惨死在长河边,恰是几个丧尽天良的齐家剑客所为,楚涛会如何呢?”
言至得意处,木叶咯咯地笑着,双眼射着恶毒的光,阴鸷、残忍。一步一步靠近,仿佛厉鬼缠身的恐怖。雪海在寒风里一阵阵止不住地哆嗦。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其实噩梦远远没有结束。
残剑陡然出鞘,裂帛声破开在静谧中,映照出谢君和毫无血色的脸与木叶的讶异。剑尖有血,扯裂的袍子在大风中舞出魅惑的姿态。木叶大意了。残剑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沉郁沙哑的声音道:“你不能动她,除非我死。”
“你浑身是伤,还有多少性命可拼?”
谢君和直挺挺坐着,坚如磐石。低垂的发覆面,杀气腾腾的目光如星辰一样闪耀,他扬了扬嘴角,吐字如重锤:“除非——血流干。”只怕整颗心都已如铁石般坚硬了。
“别……”雪海已是泣不成声。
木叶仰天,浅笑:“世间竟有此等求死之人?如此,我便成全你。”他缓缓抬手,竟从腰间,抖出一卷细剑,青光毕现,剑身如蛇似的扭曲舞动着,绝非寻常之物。
青蛇剑?谢君和认了出来,得见此物,不虚此行了。柔韧如鞭,无孔不入,尖利亦不输硬剑。龙走蛇行,幻化出千种姿态。一剑袭来,似瀑布奔流。只觉木叶的周身都笼上了青霜。
残剑飞卷,将那青霜搅乱如狂雪。瀑布般的青光霎时化作青龙绕剑而行,把残剑的四围擦出腾腾火。残剑几乎要被攫了去,绝境之中凌空一抖,抖落出一股巨大的魄力,剑身周围一切都退散。
再接着,一切都混沌不清了,黑色与白色纠缠在一起,纠缠出一片模糊的灰。金属声响如霹雳,把四周吞噬。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正是如此,你争我夺地拉锯着,一番龙争虎斗。或浓烈如泼墨,或飘洒如闲云,或又如蓄势之箭,暗藏着危机重重。
雪海几乎要看呆了。
突然,那青锋如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青龙扑面而来。傲首摆尾,张牙舞爪,俯冲直下。剑锋卷起狂风与狂沙,似浊浪滔天,又似长空倾覆,天塌地陷。青锋过处,一片黑云压下,眼前红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