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骏炽热的目光追随了她半天,答声也迟缓了许久:“此马温驯,自是无碍——到底是楚涛的妹妹!”
“可这丫头若是跑了……”
赵海骏脸色一沉,目光横扫过说话人的脸,立刻,所有议论都停顿下来。
“猎王!猎王!”惊呼声从南门的岗哨处匆匆传递而来。
“何事惊慌?”
一张烫金名帖从侍卫手中递过来。见到名帖上的字迹,赵海骏便一绷嘴角,手上的力气一沉,名帖被揉成了团:“终于来了!”侍卫又上前,俯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只见赵海骏先前轻松说笑的神情已全然收敛,换上了一张似怒非怒的铁脸:“不给点警告,就得寸进尺了吗?”
大手一挥,先前跟在他身后的三五近侍一同跟了去。营寨的辕门开启,又在他们身后悄然合拢,谁都没有惊动。
当雪海乐颠颠地绕营寨奔驰了整整一周,回到起点时,才发现赵海骏已然不见了。留下的这匹马,真的单纯是让楚雪海解闷儿的?!楚雪海惊异万分。“猎王去哪儿了?”她逢人就问上一句,然而每一个人都商量好似的强调说不知道没见过。又是骗人的谎话,雪海当然懂。作为一个被囚者而言,这样的问题本就得不到期望中的回答。
抬头,雪海望着瓦蓝的天空,飞鸟盘桓。一个单纯无比的念头跃入了脑海?——倘有一日,她能随心所欲地纵马驰骋于北岸,必要飞步直往码头——归心早已似箭了。
然而,当发现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赵海骏,雪海便不由自主地不安起来。时间久了,也不免胡乱猜疑着。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么?是否与她有关?抑或只是例行出巡而已,她大惊小怪了?
营寨里佩着刀剑荷着弓弩的人越来越多,巡视者的脚步越发地沉重,哨楼等处更是兵器不离身地紧张。雪海刚走到哨楼下,就闻得利箭破空之声,吓得她一跳三尺高——那支箭正没在离她的脚尖半步远的沙土中。生硬的声音道:“猎王有令:近辕门者死,姑娘请回!”雪海虽被吓得不轻,却也只好乖乖回到帐子里。
深夜,尚在梦中的雪海被帐子外喧哗鼓噪声骤然惊醒。
定神侧耳,何止喧哗?还夹杂着响如擂鼓的士卒行进声——齐整的脚步一拨连着一拨地叩击而过,伴着各种兵器的争鸣之音,另有头目们赶鸭子似的催促交杂其间:“快快快!要命的就迈开了腿!”
听声音逝去的方向,营寨里的人都向着南门集结。楚雪海忍不住躲在帐帘后偷窥:果不其然,南面的辕门下已是黑压压一大片。整肃的队伍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如浪涛席卷。只重复着一个字:“杀!”
无月的黑夜被火的箭羽所照亮,被桐油与硫磺刺鼻的气味所点燃。似星天坠落人间,又似熔岩喷发。人们四处奔波,忙着救火。与此同时,“咚!咚!咚!”辕门正发出沉重的闷响,地面也随之战栗。突然“轰”的一声,紧随着“哗啦啦”的崩塌声,几人合抱大小的巨石凌空砸下,把围栏撕扯开了个缺口。撕心裂肺的惨叫、血浆迸流的殷红,还有潮水一样涌入的敌人和杀戮,混杂融合在了一起。
击打声愈发沉重,辕门不住地震颤着、摇晃着。门里与门外仍然可怕地僵持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刀光剑影的交织中逐渐淡去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