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感觉。你喝够了吗?不够我再帮你点一杯新的。”夏时予回过神,故意不回应宋延霆的暗示,只想找机会脱身。
宋延霆却若有所指地说,“不要新的。我是个恋旧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和当场表白有什么区别?
夏时予的心咚咚直跳,快要从嗓子眼冲出来,如果周围再安静一点,宋延霆肯定已经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那太不巧了,”他在恍惚间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们……正好相反。”
可语言的伪装已经没多大作用。宋延霆眯了眯眼,目光停在夏时予染粉的脸颊上,唇角微勾。
他们只隔着呼吸能扫到的距离,夏时予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辨,他忍不住屈起指关节去碰碰,触及夏时予绯红温热的耳垂。
“你的橙汁里面,是不是掺了酒?”既在调侃对方,也在打趣自己。
夏时予太习惯宋延霆的触碰,以至于忘记躲开,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回缩。
他就像被吓坏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压低声音喊道,“宋延霆!”
“嗯。”宋延霆应。
“……”
夏时予惊魂不定地捂住耳朵,缓了有十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中有着不自知的恳求意味,“让我出去。”
宋延霆笑容淡了,默默收回动作,夏时予擦着他的肩膀挤出去,在桌边停住脚步。
酒吧灯光转换,夏时予回头时,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离开前一定要认真道别的地步,但我也承认,你对我很好,就算只是拿你当朋友,我也不应该悄悄溜走,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夏时予突然转变了态度,宋延霆心头却笼罩起一层不安的阴云。
“可是,这句话总是要说的,”夏时予转回来,和宋延霆面对面,“你的感觉没错,我对你是有好感,但我也可以对这里的很多人产生好感,他们甚至能给我更自由的空间,不会多管闲事,而你……你也有自己应该过的生活。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分开走才是最高效的选择,我想,你比我清楚这一点。”
他不知道宋延霆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但重燃希望是件很危险的事,如果宋延霆为了探测他的心意,三天两头来找他对峙、越陷越深,那他放弃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夏时予轻轻扬起微笑,“所以现在,我正式和你说声再见,我们也算好聚好散。内场活动要开始了,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青红变化的彩灯热闹地打在宋延霆脸上,却没能给那张冷脸带来额外的温度。
他确实有理由让夏时予留下来——虽然只能多留两句话的时间。
西装外套兜里,安静地躺着一本艺术生常见的便携绘图本,夏时予用来随手涂鸦、画画速写的那本。
上次他帮夏时予远程翻出来拍照后,就存放在书房抽屉里了,或许是夏时予清点东西的时候没找到,也有可能是忙着转行而忽略了旧专业的工具,总之,这本东西现在在他手上。
里面的内容包括建筑、风景、静物、还有大学校园常见的猫猫狗狗,没什么特别,除了其中一张人物速写。
那是厚厚的本子里唯一一张人物画,画的是他。准确的说,是夏时予第一次见到的他。
这个发现将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拽了出来,恢复敏锐的头脑顿时变得清明,然后他突然从自己备受打击的经历中看出了点别的东西。
夏时予说的是真话吗?
这个念头窜进脑海的同时,宋延霆想起了他的刑诉法教授。
那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开课第一讲就空着手进教室,表示这门课不强制考勤,程序法的重点书上都有,以后的课你们爱来不来。
就在学生们松散下去的那一刻,教授却端正神色,说以后的课无所谓,但他今天讲的内容有关司法实践,必须记牢,不然理论学得再好也是白搭。
所有人屏息凝神看向讲台,作为学生的宋延霆也微微仰起脸,想知道究竟什么内容会如此重要。
教授说:“在刑事诉讼过程中,程序都在其次。作为律师,你们首先要保证,自己从被辩护人那里能听到真话。”
起初他不觉得这段话有多特别,但投身法律法律的人都会渐渐明白这样一件事:即使在他们最应该信任的律师面前,人们也不会说出全部的事实,有时是出于侥幸,有时则是因为恐惧。
教授意味深长地扫视讲台下的每一个人,叮嘱道:
“不要只听他们说了什么,还要问问自己,他们没说什么。”
今天他原本是想借着归还物品的理由来见见夏时予,却意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夏时予说了那么多话劝他放手,但关于某个关键问题却只字未提:既然那么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为什么夏时予不画其他人,偏偏在自己珍视的画本上留下一个他?
好聚好散?
宋延霆无声冷笑。
不可能。
他摸了摸兜里的素材本,并不打算现在就让它物归原主。
宋延霆抬起下巴,“有事。”
“怎么了?”夏时予有些惊讶。
宋延霆问,“内场有什么活动?”
夏时予还没答,就见宋延霆整理了一下衣褶,站起身,“我和你一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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